沈知微的手指蜷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刺到。她睁开眼,烛光落在帐顶,映出淡淡的影子。
裴砚站在窗前,背对着她,肩线绷得很紧。他没有回头,声音压得低:“你说得对,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沈知微慢慢坐起身,宫人想上前扶,被她抬手拦下。她靠在迎枕上,手搭在小腹,看着他的背影:“麝香是禁物,能拿到的不多。一个妃子,私下藏了三年,没人发现?她背后一定有人供她渠道。”
裴砚转过身,目光沉着:“你怀疑谁?”
“我不确定。”她说,“但荷包里的符纸,字迹不是她的。那‘去母留子’四个字,笔锋利,起笔重,写字的人习惯用左手。淑妃惯用右手。”
裴砚盯着她,片刻后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昨夜太医走后,我让心腹把荷包重新拆了一遍。”她从枕下取出一张纸,递过去,“这是摹本,你拿去查吧。”
裴砚接过,指尖划过墨痕。他没再说话,转身就往外走。
天刚亮,乾清殿钟鼓齐鸣。
百官入殿时,裴砚已经坐在龙椅上。他手里拿着那份摹本,放在案前。司礼监宣读圣旨的声音响彻大殿——“凡宫妃怀妊期间,若有以香物、饮食、器用害其身或胎者,不论主使奴婢,皆凌迟处死,族人连坐流放三千里。此令载入《大周刑典》,永为定制。”
殿内一片寂静。
有老臣张嘴想劝,看见裴砚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那人坐在位上,脸色发白,手抖了一下。
裴砚站起身,走到殿中:“朕可以容忍争权夺利,但绝不容任何人动储脉。皇后腹中是嫡长嗣,谁敢碰一下,就是与整个大周作对。”
他说完,将摹本摔在地上:“这四个字,出自谁手,查出来。若三日内无结果,六部轮审,御史台牵头,禁军配合搜宫。”
退朝后,诏令飞传六宫。
宁阳宫里,德妃正捧着一炉香出神。宫女进来报信,她手一抖,香灰洒了一地。她立刻命人砸了香炉,把库房里所有带香味的东西都搬出来烧。
惠妃那边更干脆,直接闭门谢客,连太医都不见。她让人把贴身侍女全都换掉,说是“清净养病”。
内务府趁机巡查各宫,到了一位低阶嫔御的住处,发现她床底藏着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半块干枯的香料。
消息报上去,裴砚只回了一句:“按新律办。”
那嫔御和她兄长当天就被押出宫门。她哭喊着说只是用来安眠,没人听。她家在城外的宅子也被查封,族中男子全部充军边疆。
第三日傍晚,裴砚回到凤仪殿。
沈知微正在喝药,见他进来,放下碗。她没问查得怎样,只说:“外面动静不小。”
“死了两个。”裴砚坐下,“那个嫔御在路上病倒,没挺住。她哥哥到边关前也断了气。”
沈知微点头:“严法之下,总有人要当例子。”
“可你要的线索,还没出来。”裴砚看着她,“摹本送去了文书司,比对了三个月内所有妃嫔的笔迹,没人匹配。左撇子写的字,宫里少,但也不是没有。”
“那就再查。”她说,“查她们身边的人。宫女、太监、亲信嬷嬷。尤其是常进出御药房、内库的。”
裴砚沉默一会儿:“你是说,有人借她的手做事?”
“淑妃恨我,但她没那么聪明。”沈知微轻轻抚着腹部,“她只会想着怎么让我流产,不会想到‘去母留子’这种局。孩子生下来归她养,她才有翻身机会。这主意,是别人给她出的。”
裴砚眼神冷了下来:“你是说,有人想拿走我的孩子?”
“不只是拿走。”她抬头看他,“是想让他长大后,认别人当母族。等他登基,背后站着另一股势力。”
裴砚猛地站起,一脚踢翻了脚边的矮凳。
木凳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沈知微没动,继续说:“你现在杀一个妃子,废一群人,都没用。只要幕后的人还在,下次就会更隐蔽。也许不用香,改用针,或者药引混在补品里。你防不住。”
裴砚盯着她:“那你想要怎么办?”
“我不急。”她慢慢躺下,闭上眼,“孩子还要养几个月。我可以等。但你要让他们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装作收手?”
“对。”她睁开一条缝,“让他们放松,让真正动手的人冒头。等他第二次出手,你就知道是谁了。”
裴砚站在原地,拳头握得关节发白。
他低头看她,她已经合上眼,呼吸平稳,像睡着了。
但他知道她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