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笔:“把口供存档,原件送御前。”
女官应声退下。
她靠在椅背上,终于松了口气。北疆有军防,朝中有肃贪,如今民间思想也清了一轮。裴昭残部就算想闹事,也难撼动根基。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案上那份章程上。她伸手抚平纸角,重新拿起笔。
就在这时,一名小内侍慌忙跑来:“娘娘!不好了!东市书院刚挂牌,就有十几个村民围住大门,说官派先生讲的东西是骗人的,要砸匾!”
她立刻起身:“谁带头?”
“是个穿灰袍的老汉,说他儿子在私塾念过书,觉得比官学强。”
她眼神一冷:“又是他们的人。”
转身取了披风,就要出门。
小内侍拦住:“娘娘,外头乱,您不能亲自去!”
她甩开披风一角:“备轿,我去看看。”
轿子刚抬到宫门口,又被拦下。
裴砚骑马而来,身后跟着一队禁军。
“我跟你一起去。”他说。
她没拒绝,上了旁边的步辇。
一行人直奔东市。
还没到地方,就听见吵嚷声。几十个村民围着书院大门,有人举着木棍,有人喊着“还我先生”。那块新挂的“东市官学”匾额已经歪了,漆皮掉落。
灰袍老汉站在最前面,指着门口的教书先生大骂:“你们教的是奴才书!我们不学!”
裴砚翻身下马,大步上前。
人群一静。
他站在台阶上,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全场:“你说教的是奴才书?那你告诉我,什么叫自由书?”
老汉一愣,随即吼道:“人人平等,不受压迫,这才是真道理!”
“哦?”裴砚冷笑,“那你儿子在私塾学了三个月,现在在哪?”
“他在……在修行!”
“修行?”裴砚回头,“带人来。”
两名禁军押着一个青年上来,衣衫破烂,眼神呆滞。
“认得吗?你儿子。”裴砚说。
老汉瞪大眼:“小川?你怎么变成这样?”
青年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句:“师父说,舍弃肉身,才能得道。”
老汉僵住。
裴砚扫视众人:“这就是你们要的自由?让人疯魔,让人抛家弃子,让人信一个自称神仙的骗子?”
没人说话。
他抬手指向书院:“这里面教的是礼义廉耻,是孝悌忠信。你们可以不进,但不准砸。”
他又看向沈知微:“拟一道谕令,今后所有新开书院,首日授课必须公开讲学,百姓可自由旁听。讲得好,自然有人来;讲不好,关门走人。不用打,不用闹。”
她点头:“我马上去办。”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那老汉蹲在地上,抱着儿子哭。
禁军收队,裴砚牵马准备回宫。
她站在书院门前,看着那块重新挂正的匾额。
风吹过来,木牌晃了一下。
她的手按在步辇扶手上,指节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