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将册子合上,递给身旁内侍。沈知微站在他右侧半步的位置,目光落在殿门口那道阳光上。禁军将领正要继续汇报北境屯田改制的事,她忽然开口:“周元礼明日上朝陈述,不必再议。”
声音不高,却让殿中所有人抬起了头。
昨日心镜系统化作灰烬,今日她便直接点名一名曾依附裴昭的旧臣主持新政,动作干脆得没有一丝犹豫。几位老臣互相对视,想出言反对,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知微没等他们反应。她转身走向偏殿,脚步平稳。裴砚随后跟上,两人并肩走入议事厅。文书早已备好,“女子可为官”五字写在诏书首行,墨迹未干。
“今日早朝宣读。”她说。
裴砚点头:“准。”
天刚过午,金銮殿前已聚满文武百官。百姓听说朝廷要颁新令,也围在宫门外翘首以盼。风从城南吹来,带着市井的喧闹声。
礼部尚书出列,声音沉稳:“陛下,妇人主内乃祖宗之法,今若令其执印理政,恐乱纲常。”
沈知微站在凤座旁,没有动怒。她只说:“林素衣、许明澜、王婉清,入殿。”
话音落下不久,三名女子依次走入大殿。她们身穿新制官服,颜色依品级而定,手中各持一卷文书。
“林氏,江南税监副使,一年查实贪墨案十七起,追回银三万两,赋税收入比往年增一成。”沈知微看着群臣,“诸位若有疑,可当面问她账目细节。”
礼部尚书张了张嘴,终究没上前。
沈知微又转向许明澜:“江北疫病暴发,你率女医队入村施药,七十二日控制疫情,救活灾民万余。用的是什么方?为何不用官仓旧药?”
许明澜抬头答:“旧药霉变三成,我以民间验方加减,用本地药材配制,成本降四成,见效更快。”
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王婉清接着陈述黄河堤坝工程。她说工期紧、人力缺,便招募流民妇女参与石料运输与伙食供应,不仅提前完工,还节省工费五千贯。
“伤亡如何?”兵部一位参议忍不住问。
“无一人死伤。”她答,“每日开工前讲安全规矩,夜间设巡更,遇险即停。”
殿中安静下来。
沈知微扫视一圈:“你们说女子不能治政,可这三人做的事,比某些坐拥厚禄却尸位素餐的人强多少?”
没人接话。
裴砚起身,拿起诏书:“自即日起,女子经科举合格者,可授实职,列入《职官志》。地方试任成效显着者,正式任命,俸禄职阶与男子同等。”
圣旨落定,百官跪拜。
唯有几位老臣站着不动。
沈知微没逼他们跪。她只说:“不愿信的,可以看。看她们能不能把事办好。”
散朝后,三位女官走出宫门。百姓挤在街边,有人认出林素衣是去年放榜时那个寒门才女,立刻鼓起掌来。
孩童跟着队伍跑,嘴里唱着刚听来的句子:“女官清如水,税轻米满囤。”
林素衣听见了,脚步顿了一下。她回头看向宫墙方向,阳光正好照在她的官帽上。
京城西市有家绸缎庄,掌柜听说女税吏要来收季度税,早早关了门,还召集附近商户联名拒缴,说是“不认牝鸡司晨之政”。
消息传到宫里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沈知微听完禀报,只说一句:“让她们去。”
不到一个时辰,林素衣带着两名助手到了西市。她们没带衙役,也没敲锣开道,就在绸缎庄门前摆了张桌子,铺开账册。
“去年你们报营业额八千贯,实收六千三百贯,漏报一千七百贯。”林素衣翻开记录,“按律应补缴税银一百零二两,并罚滞纳金三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