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照进宫门,沈知微已经站在太极殿外。她手里拿着一卷黄绫名录,指尖压着边角,没有松开。昨夜她看了一整晚的策论,每一份都亲自过目,朱笔批注,直到天边泛白才合上最后一本。
殿内已有大臣列队,三三两两低声交谈。有人看见她走来,声音立刻低了下去。她没停下,径直走到丹墀之下站定。内侍捧着诏书立在一旁,等她示意。
礼部尚书突然出列,双膝跪地,身后跟着十几名官员,齐刷刷伏下身子。
“陛下!”他声音发颤,“女子入殿试策,已违祖制。今若许其登朝,恐乱纲常,动摇国本,请陛下三思!”
沈知微没说话,只将手中名录递向内侍。内侍展开,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下英才,不分男女;凡通经义、明时务者,皆可应试。女子科举,即日施行。”
名单念完,七位身穿素色儒衫的女子从殿外走入。她们脚步很轻,但走得稳。为首的少女抬头望了一眼龙座,然后跪地叩首。
裴砚坐在上方,神色不动。
“抬起头来。”他说。
那少女缓缓抬头。她面容清瘦,眉目清晰,眼神不躲也不闪。
“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民女林素心,江南人氏。”
“读过哪些书?”
“《论语》《孟子》《资治通鉴》《农政全书》,另习律法、水利、赋税之策。”
殿中有人冷笑一声:“小小年纪,说得倒是齐全。可曾亲历民生?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林素心转头看向那人,语气平缓:“大人若问亲历,民女十岁随母逃荒,见过饿殍倒于路旁;十二岁替人抄书换米,被东家克扣工钱;去年家乡水患,县令瞒报灾情,百姓无粮可领,只得拆屋卖梁。这些事,不是书上看来的,是亲眼所见,亲身所受。”
那人张了张嘴,没再开口。
裴砚微微颔首:“今日黄河初定,百废待兴。朕问你,当以何策安民?”
林素心叩首一礼,起身答道:“以工代赈最为紧要。修渠筑堤,既防来年水患,又能让流民有活可做,有粮可食。其次严查仓廪,近年各地亏空严重,非缺粮,实为贪吏所吞。第三,设妇学,教养孤幼,使贫家女子亦能识字明理,将来可教子、可持家、可助乡里。根基稳固,天下方可久安。”
她说完,殿中一片寂静。
沈知微站在下方,悄悄闭眼。心镜启动,三秒静默。
**“这丫头……竟能说出以工代赈?”**
**“她说的每一条,都是眼下最急的事。”**
**“皇后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她睁开眼,嘴角轻轻动了一下。
一名御史突然站起,声音尖锐:“陛下!女子干政,自古未有!今日让她登殿对策,明日是否还要入六部、掌兵权?如此下去,夫不为夫,妻不为妻,伦理何存?”
另一人附和:“请陛下罢此新政,以正风俗!”
又有两人跪下,连声哀求:“祖宗之法不可违,请陛下收回成命!”
沈知微依旧没动。她看着那些跪着的人,目光扫过他们的脸。其中一人额角冒汗,手指抠着地面,心里闪过一句话——
**“若不让她们进来,以后州县女塾怎么办?我女儿还在里面读书……”**
她收回视线,抬头看向裴砚。
裴砚缓缓起身,走到玉阶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