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上前呈上文书。
裴砚翻看几页,脸色渐沉。其中一笔写着:“付陈二狗三百两,带五十人赴南门哭诉,言官府欺民。”落款是某世家管家私印。
“好一个‘民乱’!”他冷笑,“百姓好好种地,你们偏要造出乱子来吓人。谁给你的胆子?”
老臣脸色发白,强辩道:“或许……是真有刁民趁机作乱,怎能怪我等预警?”
沈知微看着他,忽然开口:“大人昨夜派人调银五百两,用于‘安抚流民’。可据查,那批人从未领到分文,反而被逼着演了一场戏。您说,这到底是防乱,还是造乱?”
老臣浑身一震,说不出话。
裴砚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大理寺即刻立案,彻查参与造谣、煽动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严办!”
殿中鸦雀无声。
沈知微转向群臣:“你们口口声声怕‘民乱’,可曾想过,百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是免税,是一条活路。河北顺阳试行新耕法,亩产增两斗,农民主动缴税都不迟。可某些人家藏万石粮,十年不纳一粒,还嫌国库不够空?这才是真正的病国之根。”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新政不是损国,是还利。若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谈何治世?”
裴砚沉默片刻,缓缓道:“准奏。”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减免农税,先于河北、山东、河南、徐州、扬州五地试行,为期三年。三年后若成效显着,推广全国。再有阻挠者,以‘妨贤病国’论处,贬黜永不叙用。”
圣旨当场拟就,黄绸铺展,朱笔落定。
那名老臣踉跄后退,被人扶住才未跌倒。
散朝后,沈知微回到凤仪殿。她翻开一本册子,上面是江南各州水文图与田亩登记。指尖划过一条条河道标记,她在一处打了红圈。
门外传来脚步声。
裴砚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新的快报:“江南三县农官联名上书,说乡民听说要减税,自发修渠清沟,准备扩种秋稻。”
她抬头看他:“说明他们信了。”
“你也信了。”他说。
她没答,只是合上册子,吹熄了灯芯一侧的蜡烛。烛火晃了晃,映在她眼中,像一点未灭的星。
裴砚站在桌边,低声问:“准备好了吗?”
她拿起桌上一块青布包袱,里面包着两件素衣和一双布鞋。
“明日一早出宫,走小门。”她说,“别带仪仗,也别惊动六部。”
他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她站起身,将包袱系紧,搭在肩上。
窗外天色未亮,宫道寂静。远处传来打更的最后一声锣响。
她伸手摸了摸包袱角,确认那张折叠整齐的江南水文图还在里面。
脚刚踏出门槛,一阵风掀起了她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