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北方连年干旱,主因不是天灾,而是水利失修?”裴砚问。
“是。”王书瑶低头答,“臣女查过历年报灾记录。其实雨量并未减少太多,只是沟渠堵塞,山塘干涸,水来时留不住,旱时又无处取。若能重修十三处主渠,疏通支脉,五年内可增产三成。”
沈知微补充:“她在书中画了引水图,标注了每一段该用什么材料,如何防塌陷。比工部去年递上的方案更细,也更省钱。”
裴砚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明日召工部尚书进宫。你把图纸带上,当面讲给他们听。”
王书瑶躬身:“臣女遵命。”
离开御书房时,夜风拂面。她走出宫门,阳光虽已落下,但她脸上仍有光。
第二天清晨,第一批试行耕法的县报来消息:顺阳县试种五十亩,采用书中“间作混种法”,苗势整齐,病害减少六成。
沈知微将折子放在裴砚案上。
他看完,只说了一句:“这届科举,办对了。”
朝会再开时,礼部老臣不再出声。倒是几位年轻官员主动提议,应在地方设立女子学堂,选拔才女参与地方治理。
沈知微坐在凤座旁,听着议论,手指轻轻敲了敲扶手。
她知道,这一关过了。
但接下来的路,不会更容易。
午后,她正在批阅一份关于江南税赋的奏章,忽然听到外面喧闹。
女官急步进来:“娘娘,户部那边有人拦住王大人,说她一个女子不该插手工部事务,还抢了她的图纸不还。”
沈知微放下笔,站起身。
“哪个司的?”
“屯田司主事,姓赵。”
她冷笑一声:“上次克扣军粮的事还没查清,现在又来压新人?”
转身取出一块铜牌:“传我令,屯田司即日起停职待查。所有经手文书封存,交大理寺复核。”
女官领命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图纸送回翰林院。那位主事跪在宫门外请罪。
沈知微没见他。
她只让人带话:“今后凡阻挠新政者,不论职位高低,一律查办。我不在乎你是谁家子弟,我在乎的是,有没有人在踏踏实实做事。”
消息传开,朝中风气悄然变化。
第三日,京郊一处试验田传来喜讯:按照《农政全书》中的方法施肥灌溉,稻穗比往年粗壮许多,预计亩产可增两斗以上。
百姓奔走相告。
街头茶肆里有人说:“原来女子也能写出救民的书。”
也有人说:“咱们的女儿要是也能读书考官,以后日子就有盼头了。”
沈知微听女官汇报这些话时,正在看一封密折。
上面写着:南方三州已有私塾开始招收女童,家长自愿凑钱请先生授课。
她合上折子,望向窗外。
阳光洒在宫墙上,暖而不烈。
她唤来近侍:“拟一道谕令,凡开设女子学堂之地,官府可酌情补贴灯油笔墨。另,明年女子科举扩招一百名额。”
近侍记下。
她低头继续批阅公文,指尖划过纸面,发出轻微响声。
这时,门外脚步声急促。
一名女官几乎是冲了进来:“娘娘!翰林院出事了!有人往王大人的书房扔了石头,窗纸砸破了,桌上还留了一张纸条——‘识相的就滚回乡下绣花’!”
沈知微抬起头,脸上的平静没有碎,反而更沉。
她慢慢站起身,声音不高:
“查是谁干的。找到之后,让他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把那句话念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