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张了张嘴,终究未出声。他知道,这一招看似强硬,实则精准。三城地处荒漠边缘,贫瘠难守,疏勒早有弃意,只是不愿失面。如今借毒酒之事顺势索要,名正言顺,反叫对方哑口无言。
阿史那陀伏地颤抖,额头抵着冰冷地面:“这……小使无权应允……需禀报我王……”
“你可以回去禀报。”沈知微淡淡道,“但我提醒你——明日清晨,于阗使馆就会收到我朝赐盐百斤、绸缎二十匹的礼单。龟兹使团也将接到邀请,参加三日后在京郊开设的女子学堂奠基礼。”
她俯视着他:“你说,当你的王还在犹豫要不要得罪大周的时候,别的城邦已经在拿我们的赏赐了。他会怎么想?”
使者嘴唇发白,终于叩首:“小使……愿代为转达条件。”
“去吧。”裴砚挥袖,“限你三日离境。若三城未交,不必再来。”
阿史那陀被侍卫带出殿门时,脚步踉跄,几乎跌倒。
殿内重归安静。
一名内侍低声询问:“娘娘,是否将此事记入国史,昭告天下?”
沈知微摇头:“不必张扬。只需将榜文贴至北境各关隘,写明‘凡助我者,厚待之;凡欺我者,寸土必争’。”
她走回凤座旁,指尖轻抚玉笏边缘。袖中那张“粮道有鬼”的纸条已被撕碎,粉末顺着指缝滑落,无声坠地。
裴砚看着她:“你早知道他们会来这一招。”
“昨夜谍网回报,疏勒王近月密召药师炼毒。”她低声道,“他们想用一场‘意外’毁我声誉,逼我们陷入被动。可惜——”
她抬眼,眸光锐利:“他们忘了,最可怕的不是毒,是被人看穿了心思。”
裴砚沉默片刻,忽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她望向殿外渐平的风沙,“等他们送来三城地图。”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禁军校尉疾步入内,抱拳跪地:“启禀陛下,漕运司查出一名押运官昨夜私自出城,行踪不明。其家中搜出半块虎符残片,刻纹与边关失窃令箭一致。”
沈知微眼神一凝。
她立刻转向裴砚:“立刻封锁京城九门,缉拿此人。同时调取兵部三日内所有进出文书,查是否有异常调令流出。”
裴砚点头,下令禁军统领照办。
校尉退下后,殿中只剩两人。
沈知微站在御案前,手指划过舆图上的河西走廊,最终停在伊吾城的位置。她低声说:“三城虽小,却是通往西域腹地的咽喉。拿下它们,等于在敌人心口插了一根钉子。”
裴砚站在她身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你从不浪费任何一次危机。”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远处钟鼓楼传来报时的钟声,一下一下,敲在宫墙之间。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张新写的条陈,放在御案最上层:“让监察司彻查户部粮仓账目,凡是过去半年内经手过北境运粮的官员,全部列册备案。另外——”
她笔尖一顿,在纸上加了一句:“查兵部值房夜间值守记录,若有伪造签到者,立即拘押。”
写完,她将纸推至案前。
裴砚拿起看了一眼,直接盖上随身玺印:“按你说的办。”
内侍进来取走条陈时,天色已近黄昏。
沈知微站在窗边,看见一队骑兵再次疾驰而出,马背上绑着新的调令卷轴。
她望着远方,目光沉静。
风又起了,吹动她的衣袖,露出内衬缝线的一角——那里藏着另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内鬼未除**。
她伸手抚平衣袖,转身走向御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