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开一页,朗声读出:“江南道去年旱灾,朝廷拨粮二十万石,无一人饿死。北境三州重建学堂一百二十三所,寒门子弟入学免束修。”
大殿内一片寂静。
一位宗室老臣咳嗽两声,上前道:“皇后此言固然动人,然天象近日有异,彗星现于东方,恐为变乱之兆。不如暂缓均田之策,以安天地之心。”
沈知微不答。
裴砚走下御座,亲自接过《民生簿》。 他翻了几页,抬眼环视群臣。
“你们说天象示警。”他声音不高,却压住全场,“可我昨日走过市井,听见孩童唱歌,老人谈收成,病人说病好了。这些,也是天意。”
他将簿册重重放在案上。
“尔等口中的‘动摇国本’,是百姓口中的‘活命之政’。谁再言废止,便是与万民为敌。”
无人应声。
西阶一名寒门出身的御史出列,高声道:“臣附议!新政施行以来,地方吏治清明,流民返乡,盗匪绝迹。此乃盛世之基,岂能因虚妄之说而废?”
又有数名官员接连出列支持。
宗室诸人脸色铁青,却不敢再言。
退朝后,沈知微立于御书房外廊下。阳光照在《民生簿》封皮上,金线微微发亮。她指尖抚过封面,久久未动。
裴砚从殿内走出,手中拿着一份地方奏折。
“淮南上报,新设的女子学堂已有三百人入学。”他说,“有个女孩写了篇文章,题目是《吾母亦可读书》。”
沈知微抬眼,“让她进京面圣。”
“你不怕招非议?”
“怕就不做了。”她淡淡道,“三年前他们说我一个庶女不配活,如今我站在这里,新政也推下去了。再多几句骂,又能怎样。”
裴砚看着她,忽然笑了。
他转身对身旁内侍下令:“传旨户部,明年春耕前,再拨十万石粮入备荒仓。另,各地医馆增设产科,凡妇人生子,官派稳婆上门。”
内侍领命而去。
沈知微走进书房,提笔写下一道令:凡举报贪腐属实者,赏银五十两,匿名亦可查办。
她搁下笔,抬头看向窗外。
街上,一群孩子追着一辆马车跑,嘴里唱着那首童谣。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笑脸。
裴砚走到她身边,低声问:“下一步,是不是该动科举了?”
沈知微没有立刻回答。
她拿起桌上的《民生簿》,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小纸条,字迹稚嫩:“谢谢皇后娘娘,我娘今天吃上肉了。”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合上簿册,抬头看他。
“先让天下人都吃饱饭。”她说,“再让他们家里的孩子,都能考上科举。”
一只麻雀飞落在窗台上,啄了两下玻璃,又扑翅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