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统领?”
“原先是一个姓陈的校尉,裴王爷旧部。后来他失踪了,现在各船自己做主。”
“那你们为何听命于他?”
“他说只要攻下三座城,朝廷就会封我们做海侯,永不追究过往。”
她冷笑:“朝廷从未有过海侯。”
“我们知道是骗人。”一人抬头,“可回不了头了。家里田被没收,族人被贬为贱籍。不去当兵,只能当贼。”
她沉默片刻。
“凡被逼上船的渔民,登记造册,放回家。每人发三斗米,五尺布。”
众人一愣。
“至于你们。”她看向那几个头目,“关进水牢,等朝廷发落。”
亲卫低声提醒:“这些人杀过官兵,放过恐留后患。”
“杀光他们,只会逼更多人跳海为寇。”她说,“乱源不在海,在人心。”
第二天清晨,她登上镇海楼。
海面平静,归降的船停在港外,像一群低头的兽。远处有渔船开始出海,帆影点点。
她望着这片海,久久未语。
良久,她对身边亲卫说:“海不能禁,唯有导之以利,束之以法。”
亲卫记下这话,没多问。
她又道:“拟奏折,速报陛下。海上余患已控,然根未除,需另立规制。”
正说着,一名斥候飞奔而来,跪地急报:“娘娘!昨夜有三艘黑船趁雾出海,逃往东海深处!船上载满兵器,带队的是个戴铁面具的人!”
她眼神一凛。
“查清楚他们的航线。”
“已经追查。他们似乎……不是去倭国,而是往北,沿着海岸线贴行。”
她立刻反应过来。
北边是登州、莱州,再过去就是京畿外围水道。
他们想绕后偷袭。
“传令李虎。”她声音冷下,“加派巡船,重点盯防渤海湾入口。发现黑船,不必拦截,尾随追踪。”
“是。”
她站在城楼边缘,手扶栏杆。海风吹得她衣袖鼓动。
突然,她注意到海面某处波纹不对。
那片水域颜色略深,像是有暗流,但今日并无潮变。
她眯起眼。
那里应该有个礁群,地图上标作“断龙脊”。寻常船只不敢靠近。
可就在刚才,她看见一道细长的白色水痕,从那片区域划出,迅速消失。
那是快船犁出的浪迹。
有人知道那条隐秘航道。
她转身,抓起桌上的墨笔,在海图上画了一条线。
从泉州,经断龙脊,连向登州外海。
这条线,正好避开所有官方哨卡。
她盯着那条线,指尖压在纸上。
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死守一处。
我会把棋子撒到看不见的地方。
等到所有人都忘了海上的威胁时,再一刀刺进来。
她抬起头,对亲卫说:“把这张图,用最快的方式,送到陛下手中。”
亲卫接过海图,正要离开,又被她叫住。
“等等。”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铜牌,交给对方。
“带上这个。沿途驿站不得延误,换马不换人,一日内必须送达。”
铜牌落入掌心,刻着一个小小的“微”字。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以个人印信调动八百里加急。
亲卫郑重收下,转身疾步离去。
她重新望向大海。
阳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
她的手慢慢移到腰间。
龙泉剑还在。
剑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