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闭了闭眼。
沈知微上前一步,把手放在他手臂上。她的掌心有点热。
“陛下。”她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裴砚睁开眼,看向她。“如果我不是先帝的儿子,那我到底是谁?”
“你是你自己。”沈知微说,“你做了十年的太子,三年的皇帝。你平了三场叛乱,改了两回税法,让边境百姓能吃饱饭。你是谁,不该由血缘决定。”
裴砚看着她,眼神慢慢沉下来。
太后忽然笑了。“说得真好听。可你能护住她多久?裴昭不会停的。他只要一天没拿到皇位,就会一直杀下去。”
沈知微转头看她。“那你呢?你现在帮我们,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别的?”
“都不是。”太后说,“我是为了活命。裴昭一旦成功,第一个杀的就是我。他知道我手里有证据,也知道我说过要废他。”
裴砚冷冷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早点说?非要等到我们拆穿你装病?”
“因为我不确定你会不会信。”太后说,“你要是不信,反而会以为我在挑拨你们兄弟。那我就真完了。”
沈知微盯着她。“你藏了多少东西?”
太后没回答。她伸手摸向枕下,动作很慢。
沈知微立刻上前,一把按住她手腕。“别动。”
太后的手停在那里。
沈知微另一只手探进去,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是灰布包角,边角磨损得很厉害。
她翻开第一页,瞳孔一缩。
上面列着七个名字,每个后面都标注了官职和联络方式。最后一个名字是“王慎言”,旁边写着“幽州商路,每月初七运货”。
沈知微猛地合上册子。
王令仪的父亲。
她想起五天前王令仪交账本时的眼神。那不是单纯的决裂,而是带着某种确认——她在等这份名单被找到。
原来她们早就开始对上了。
裴砚看到她的表情。“怎么了?”
沈知微把册子递给他。“王家商队不是偶然被利用的。他们是被人故意塞进这条线里的。有人想用他们做替罪羊。”
裴砚快速扫了一眼名单,脸色沉了下去。“这些人,一半在兵部,一半在户部。全是管钱粮军械的。”
沈知微点头。“裴昭不是一个人在动。他背后有一张网。这张网从二十年前就开始铺了。”
太后靠在床头,声音疲惫:“你以为先帝是怎么死的?他发现了裴昭母子勾结外敌的事,想废太子。结果当天夜里就暴毙。对外说是心疾发作,其实是被人换了药。”
裴砚的手指在名单上划过,停在最后一个名字上。
“这个人。”他问,“还在世吗?”
“死了。”太后说,“十年前就被毒死了。但他的儿子还在。就在礼部当主事。”
沈知微忽然想到什么。“戌七号侍卫……是不是就是从他手下调来的?”
裴砚眼神一厉。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知微立刻挡在裴砚前面。
门被推开,一名禁军统领冲进来,单膝跪地:“陛下!刚抓到一个在宫墙上刻记号的人,他是礼部主事李崇文的家仆!”
裴砚站直身体。“人呢?”
“押在偏殿。”
裴砚看向沈知微。
她点点头。“去看看。”
裴砚转身要走。
太后突然喊了一声:“等等。”
三人同时回头。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过来。“拿着。这是先帝赐给我的信物。见此佩如见太后亲临。宫里有些地方,没有它进不去。”
裴砚没接。
沈知微上前一步,接过玉佩。冰凉的一块,雕着凤纹。
“谢谢。”她说。
裴砚最后看了太后一眼,大步出门。
沈知微跟在他身后。禁军统领走在前面带路。
夜风穿过廊道,吹起她的裙角。远处钟楼的影子压在屋顶上,像一块黑石。
她握紧了那块玉佩。
玉佩边缘有一道细小的裂痕,像是曾经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