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得意,也没有放松。惠妃的归顺是一步好棋,但远非终点。六宫之中,暗流仍在涌动。皇后失势已久,裴昭虽被软禁,余党未清,而那些观望的人,正等着看她能不能站稳脚跟。
她翻开新的册子,开始批阅今日的宫务条陈。笔尖落在纸上,一笔一划,干净利落。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动静。
宫女快步进来:“启禀贵妃,膳房总管送来新拟的膳食单,请您过目。”
沈知微接过,只扫了一眼,便察觉不对。
昨日尚存的几样珍味,今日全被列进各宫例餐。鹿筋、熊掌、雪蛤,皆是耗费人力物力之物,且需特许才能采买。如今却堂而皇之地写进日常菜单,连太后那一栏也不例外。
她冷笑一声。
这是试探来了。
惠妃刚接手膳房,就想用奢靡之风立威?还是有人借她的手,故意给她埋坑?
沈知微提笔,在单子上勾出三项,写下“暂禁”二字,又加一句:“凡未经许可增减膳食规格者,以违制论。”
“送去膳房。”她说,“让惠妃亲自看着执行。”
宫女领命而去。
沈知微靠回椅背,指尖轻轻摩挲香囊边缘。那里藏着半枚虎符,冰冷而坚硬。它不只是兵权的象征,更是她在这座宫城里立足的根本。
她不需要人人都服她,只要人人都怕她越界。
只要规则由她定,谁进谁退,便不由他人说了算。
窗外日头渐高,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案前那份职权文书上。墨迹已干,字句清晰如刀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沈知微抬眼望去,只见一名小宫女慌慌张张跑过庭院,怀里抱着一只打翻的食盒,汤汁洒了一地。她跪在地上不敢动,旁边站着两个膳房太监,正厉声斥责。
沈知微静静看着,没有出声。
片刻后,惠妃的身影出现在廊下。她快步走来,看了那小宫女一眼,随即转向身旁的管事:“谁准你们在椒房殿前喧哗?”
管事低头:“这丫头弄脏了给贵妃备的参汤……”
“那就重做。”惠妃打断,“罚她今晚禁食便可。其他事,等我回来再说。”
她转身进了殿,脸色有些发白,但语气镇定:“臣妾治下不严,惊扰贵妃,还请恕罪。”
沈知微看着她,忽然笑了。“你处理得很好。”
惠妃一愣。
“宫里最怕两种人。”沈知微缓缓道,“一种是不懂规矩的,一种是明知规矩却偏要坏规矩的。前者可教,后者必除。你刚才的选择,说明你知道轻重。”
惠妃低头:“臣妾不敢忘形。”
“记住就好。”沈知微将那份被退回的膳食单递给她,“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惠妃接过,脸色变了变。
她当然看得懂——这不是简单的奢侈,而是有人想借她的手,让她背上“僭越”的罪名。
她咬了咬唇:“臣妾立刻彻查。”
“去吧。”沈知微淡淡道,“我希望明天看到的,是一份合乎宫规的菜单,而不是一场闹剧。”
惠妃深深一拜,退了出去。
沈知微重新拿起笔,继续批阅文书。殿内恢复安静,唯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她知道,这一局才刚开始。
惠妃低头走在回廊上,手中紧攥着那份被退回的膳食单,指节泛白。她路过一处拐角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椒房殿的方向。
风吹起她的衣角,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