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乾元殿送来一份边报摘要。她打开一看,是北狄内部动荡的消息——左贤王因迎娶“叛逃宗女”遭长老会质疑,部族分裂在即。
她合上折子,搁在一旁。
窗外月色清冷,树影横斜。
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半扇。风灌进来,吹乱了鬓边一缕碎发。她伸手拨开,目光落在远处宫墙上。
那里曾是她重生之初跪拜请罪的地方。
也是她第一次看清这深宫规则的地方。
如今墙依旧,人已不同。
她转身回到案前,翻开一本新册子。这是六宫月例账本,以前由掌事姑姑代管。从今往后,每一笔进出,都要经她过目。
她执笔批阅第一条,落款清晰有力。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响。
外面传来更鼓声,三更天到了。
她没有停笔。
一道新的条陈送进来,说是尚衣局报损一批贡缎,申请补拨银两。
她扫了一眼,提笔批道:“查实损耗原因,三日内具奏。擅增预算者,革职查办。”
宫人领命退下。
她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灯火映在她眼中,燃着一点不动的光。
这时,门外又有动静。
一名小太监战战兢兢进来,双手捧着个木匣:“启禀皇后,北狄连夜送回一物,说……说是给您看的。”
她皱眉:“打开。”
匣子掀开,里面是一截断发,用红绳捆着,发尾还沾着些许泥土。
小太监声音发颤:“他们说,这是沈清瑶剪下寄回的,意思是……永不归乡。”
沈知微盯着那缕头发,良久未语。
她忽然伸手,将木匣往案上一推。
“扔进火盆。”
小太监慌忙照做。
火光再次腾起,照亮她冷峻的侧脸。
她坐回椅中,重新拿起账本。
笔尖落下,写下第二条批注:“尚寝局明日轮值名单有误,调换两人。理由:一人曾为李氏旧仆,涉贪腐案未清查。”
字迹刚劲,毫无迟疑。
外面风声渐紧,吹得檐下灯笼晃动。
她抬起头,望向殿外幽深的宫道。
一道身影匆匆而来,是她新任的司礼女官。
“启禀皇后,兵部急报送来,北狄左贤王已将沈清瑶软禁于别帐,称其‘心志不稳,不宜理事’。”
沈知微听完,只问了一句:“她有没有再传出任何消息?”
“回皇后,没有。但……据探子回报,她昨夜试图吞金,被拦下。”
沈知微沉默片刻,缓缓闭眼。
三秒后,她睁开,声音平静:“知道了。下去吧。”
女官退下。
她独自坐在灯下,手指慢慢抚过凤座扶手上的雕纹。
那是一只展翅的凤凰,爪下踩着一朵云。
她指尖停在那里,久久未动。
远处传来打更声,四更将尽。
天快亮了。
她站起身,走到镜前。铜镜映出她的面容,素净,沉静,看不出悲喜。
她摘下发间的赤金凤簪,换上一支白玉簪。
一如当年初入府时的模样。
然后她转身,走向殿门。
门外,晨雾未散。
第一缕阳光正穿过宫墙缝隙,洒在石阶上。
她迈出一步,踏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