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也是张蕴古要脸,不可能大庭广众和一个娘子拉拉扯扯。
“宋医师该注意些。”
张蕴古低头抚着自己的衣袍,相当爱惜的模样。
明洛则盯着他表面平整、面料丝滑的官袍,质地一眼高级,唇角露出几分古怪笑意:“这身袍子新做的是吗?”
张蕴古不明所以,眉眼间有些许不耐,觉得自己简直昏了头才会来医院。
上次吃的药效果是最好的,但他不习惯这边的就诊风格以及宋医师本人的做派。
看吧,稀奇古怪的。
居然关心起了他的袍子,全然没有正经医师的端重沉稳……
不等张蕴古腹诽完,明洛下一句马上来了。
“可惜,马上穿不着了。”她似笑非笑,眼底有几分看破一切的嘲弄,“大理丞,你晚上睡不着觉是该的。”
张蕴古即便对明洛是什么样的人有足够认知,可前面那句轻飘飘的马上穿不着依旧不亚于五雷轰顶。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些年的‘徇私舞弊’,午夜梦回不是不心虚,但又有什么办法?
他不是一个人活在世上。
有世交的大族关系网,有私人的知己好友网,也有官场上的利益互换,彼此卖脸留余地……
林林总总,身不由己。
“我奉劝大理丞一句,在其位谋其事,偶尔一两次侥幸尝到了好处,但这般鬼祟伎俩不会永远一帆风顺的,到时除了灭顶之灾,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吗?”明洛冷声道。
张蕴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望向明洛的眼神中布满了阴翳和镇痛,想走却拔不动仿佛灌了铅的脚,不走则进退两难前后失据。
最初他成为大理丞时,并无那么多苟且算计,后来……明明朝堂风气越发清正,天下纷纷归心,而他在高位迷失了自我,被一点点裹挟着走到今日这番地步,连一个医师都能诛他的心。
何等讽刺。
“某差点以为医师开了天眼。”张蕴古身子微微一颤,可见其心神动荡到了何种地步。
“你就当是吧。”
话到这份上,明洛觉得可以了。
张蕴古毫无疑问是聪明人,这样拙劣又拿其他人当傻子的伎俩,瞒得过其他人尖子?
官场上谁不希望上面的位置腾出来,底下人才好活动着上位?
就算轮不到自己,但能看着往昔风光的上位者万劫不复,心中必定觉得痛快无比。
况且张蕴古根本不占理。
他从头到尾错得离谱。
*
或许是上苍安排明洛穿越的意义在这年得到了回报,或许是张蕴古命不该绝,反正他左思右想大半日后,最终赶在暮鼓声前进了宫,要求面圣。
他正斟酌着言辞,没成想迎面碰上了昂首挺胸的权万纪,张蕴古礼数周到,哪怕和对方不对付,也照样行礼问好。
结果本来还虚与委蛇的权万纪连装都不装了,一甩袖子冷笑离开。
张蕴古:???
“还等稍后片刻,陛下在里头问话。”内侍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猫腻,但之后走出来的人让张蕴古的心跳快了两分。
是尚药局的人。
他们一见张蕴古,有直接变了脸色的,还有明显压着怒火嘴角下撇的,唯有一人好奇打量着他。
张蕴古到这会儿还有啥不懂的。
是陛下起了疑心在查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