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报备的手续一办,有人轻而易举地‘按图索骥’,对照着某几个孩子的鲜明特征,安排了亲生父母来闹。
特别是其中身体孱弱的男孩。
捡来时三四岁,是病得不行了被父母放在城门边,有好心人抱来积善堂,看能不能被上苍眷顾。
对于一连数日往府衙跑的明洛而言,她压根不指望收养这些孩子能有什么回报。
只是单纯想做点好事,消除内心的一点愧疚而已,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太苦了。
“好好的儿啊,你怎么就要给人做奴婢了,是阿娘对不住你,是阿娘没用啊。”堂中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孩子哭。
孩子则有些怯怯地看向面无表情的明洛,他如今六七岁,多少晓得点事,亲生父母总比外人强,在积善堂和一群同龄孩子争一口饭吃,拼命干活表现,哪里有在家里舒服呢?
“这位好心人,俺家万分感谢你收留了言郎,不过他的确是俺家孩子,你看能否许俺们带回去?”
开口的是孩子的父亲,相比一味嚎啕大哭的阿娘,他镇定自若许多,小心看向明洛。
当初要不是以为不得治了,好好的男娃他怎会不要?
“什么感谢……她分明打着行善的幌子,根本是看上言郎长大后给她作奴婢了!一个识字的清秀小厮,市面上可不便宜。”
妇人激动许多,仿佛对昔年儿子被放在城门口的事实不太清楚。
明洛打量了下这对夫妇的打扮,鞋履沾着泥儿,布面肮脏不堪,妇人那双更是与时节不符。
相比起来,是她良心太好,给言郎穿戴地比良民都强。
行吧。
升米恩斗米仇。
她万分尊重个人选择。
“言郎。”明洛轻声开口,“这名字确实比竹良好听,身契我今日便可给你,但有几个问题向你确认。”
妇人依旧维持着护雏的姿势,刻意间多少有些真心。
跟着父母,多半比当奴婢强,哪怕她这会剖白自己言明等收养的孩子成年后会主动放人,怕也无人敢信。
她问身旁小吏要了笔墨。
”言郎认多少个字了?“
问起这个,言郎竟有些心虚,迟疑了片刻,但终究不愿过寄人篱下的苦日子,道:“多亏医师大恩,言郎识字三百了。”
此言一出,堂上府尹暗自一叹。
周围晓事的人纷纷对视。
连那对夫妇都愣了片刻,妇人嘴唇上下碰了碰,有心再喝骂几句,但怎么都编排不出明洛的‘居心险恶’。
“你且看好了。”
“今日我与你和你父母言明,并作文字记录,以防今后扯皮推诿。”明洛一边说一边落笔。
她字迹端方,神情平稳,并无半分窘迫。
“自武德六年至今,共计二年零九个月,其吃穿药钱笔墨统统结零,不收取任何费用,竹良即言郎可穿走身上一套衣裳,并其他橱柜中的旧衣旧鞋,以及其他贴身物件,但不可再取公共资源。”
“尔等以为如何?”
“可,可。娘子果真如外界所言,是一等一的善人。”言郎的父亲激动地连连搓掌。
妇人亦忍不住附和。
”请各位继续听好了。“明洛这时转向存在感很低,但衣着比这对夫妇高级了许多的老者。
他一直静静聆听着,不曾插嘴或者补充。
明洛猜测,他八成是真正受到指使的人,这家子的族中前辈,大约是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