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转身,又冷不丁停住,苦笑地回头:“差点忘了,娘子,若是有人要图纸呢?你画的那两张设计稿子?”
“我的?他不要你的吗?”
明洛不解。
卓管事却很感同身受:“是医师你画得好,卓某的怎么和你比。”
“行,十贯钱,一分不少。”明洛斩钉截铁般地报了个略微离谱地价格,左右她没打算卖。
“十……贯钱?”卓管事发出轻轻的嘶声。
“那五贯钱?”
明洛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可置信,稍稍降了价。
卓管事笑容僵硬,舔了舔牙齿后道:“那人问我,这图纸能不能捎带着卖给他?”
“意思是作个人情了?”明洛挑眉。
“当然不行。”卓管事已经从她的两次开价里晓得她对图纸的态度,极其重要。
“图纸意义不一样,属于白纸黑字的证据,哪里是两贯钱能轻易买断的。”明洛有自己一套逻辑。
“五贯钱可以吗?”卓管事确认着。
“可以,但要另外签订协议,我亲自和他签。”明洛不以为这能卖出去,尽管往复杂了说。
“好。”
卓管事不再多停留,道别后赶紧着走了,徒漏进一阵夹杂着霜雪的冷风,吹得明洛打了个喷嚏。
是她想得少了。
手艺人的群体里,自古以来都不乏真才实学之辈,到现代社会都有不少活计精湛的木工师傅。
这意味着她图纸的含金量,有人能够看懂。
结果是来和卓管事习学的人拿不准买不买,干脆让人回去问东家,令不抱什么希望的卓管事颇为讶异。
愿意问的背后含义是……五贯钱是能够负担并且值得的价格?只是他们做不得主?
怀揣着如此疑问,卓管事一日都有些心不在焉,和明洛再度进城的时候,差点从驴车上一股脑地栽下去。
这管城地方要紧,但就是因为算小型的‘兵家必争之地’,所以这些年打得你来我往。
打得城里人烟稀少。
前两日下来,他们几乎和城里所有有余钱的人家打过照面,要么人家来这儿瞧过一两眼,要么被其他人安利过,然后不为所动。
不管哪种,第三日的潜在客户几乎没了。
卓管事越发佩服明洛:“医师真是神机妙算,卓某还担心今日做得不够多呢,拼命催着他们赶工。”
“不要赶工,赶工如果质量不好,不如不赶。”明洛正经道,“这些人家不是多富裕的世家,买一套桌椅也是大件添置了,咱们不能坑人。”
“肯定的肯定。”
卓管事有了前日的经验,今日除了大块头,还带了个俩灵活的学徒,帮着一起说服意向客户下定。
而明洛没再亲自下场招揽客户,安安静静在一张书案后磨墨写字,第一日欠的债还清了。
“买桌案送字画吗?”有人异想天开地问,不知是囊中羞涩,还是囊中羞涩以至于厚了脸皮。
“不送哦。”
明洛温柔答,用词很明白。
对方不死心,再接再厉:“那你写字干什么?”
明洛被对方的‘无理取闹’打扰,抬眸对视上他清澈见底的眼神,居然生出几分羞愧。
“卖字,我穷。”明洛从来不爱惜自己的脸面,在她看来,穷是一种事实,是一种标签。
说出来反而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