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客气了。”
明洛的受宠若惊完全发自内心,她何德何能能得李靖那么‘低声下气’的感恩戴德呢?
说白了那些方子都是她写惯的,她几乎能出一本军中急救的指南书,把方子干脆公之于众得了。
比如烧伤怎么搞,拿什么处理又用什么外敷药,内服什么药,需要什么环境条件。
比如止血方面,什么药外敷效果好,什么药内服为好,纱布怎么扎怎么包最合适,哪几处是要紧的大动脉。
每每都是她言传身教,一一对应着学徒资质因材施教,这样或许效果好,但对她而言着实浪费口水,经常讲得口干舌燥。
非常累。
以至于她根本不敢多收什么徒。
“将军放心,左右我也在军中效力,虽然身处中军,但毕竟不是战时,若是您这边人手不够,来喊一声绝对没问题。”
秦王从来不小气,连药材都好说,何况她是在唐军中行医,又不是圣母心肠普渡到了王世充处去。
“有劳医师。”
李靖部所在位置较为偏,毕竟不可能由着他们穿插到营地正中安顿,只能挨着原先的位置挤一挤。
明洛规划了下回中军的路线,有意绕开齐王部,属于小心翼翼的那种,误打误撞来到了辅兵营。
不要说是中军,和她原先所在的右三军都没得比,大多数人身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死气。
没精打采地极多,恍若二十一世纪美国大都市里的流浪汉般,精神气仿佛被抽干了。
明洛甚至瞧见了一个年龄比宋平还大的老翁,走路都不太利索,偏还气喘吁吁地回来。
“是刚卸完粮草。”
七喜轻轻道,颇有些无所适从,他刚从这边跳出去,没成想还兜兜转转地回了此处。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战兵流血牺牲不假,但所有人,哪怕是骡子驴子这些会喘气的畜生,每日也都各有各的活计,偷不得一日懒。
“都很辛苦。”明洛抿了抿唇。
她在军中从没吃过一日白饭,自问也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对上对下都有所交代。
但和真正的军中底层比,她不免显出一些优越感来。
这是避免不了的人性漏洞。
好比秦王再怎么礼贤下士,刻在骨血的阶级属性和自小到大的耳提面命,也极难让他放下身段和底层混在一块儿。
他撑死和自己麾下的亲兵打成一片,这是建立在无数次出生入死刀山火海的前提下。
靠情分打破的阶级壁垒。
“医师,其实他们只能做这些活,吃苦是该的。奴之前给他们熬了药,他们都说吃了会死人,居然硬是不吃。”七喜说着十分愤慨,又本能地夹带着一些哀其不幸的悲凉。
明洛一路走走看看:“什么药?治风寒的?”
“腹泻的,拉得人都虚脱了,反正就是觉得吃药都是骗钱,他们居然以为奴要收他们钱。”
七喜说着说着便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