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洛脸上肌肉抽了抽:“你听谁说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军里这群爷们弟兄,咋这么八卦?
看来仗打得还不够惨烈…这念头一出,明洛忽的没了抱怨的心思,既然还有八卦的心情,可见基层士卒的日子挺有滋有味,没那么令人绝望。
“都知道啊,丘校尉对医师有意思。”
裘三哈哈大笑。
“嗯……行吧。”明洛欲言又止,纠结半晌后还是伸出手指指向了自己,“裘队,你听了别笑。我这样的,要是机缘巧合立了功,有希望挣个副尉做做吗?”
幸好明洛提前给裘三打了预防针,以至于对方硬是忍住了荒唐的第一感。
随即真细细为明洛考量起来。
换作别的女人,肯定被裘三一句话骂回去,要是他婆娘,他怕还得咧开嘴笑话一会儿。
但明洛不一样。
性别虽然大多时候容易给人打上标签形成刻板印象,但如果置身在氛围更加强烈医患关系更分明的军伍之中,便显得不足为道了。
明洛作为医师作为共甘共苦‘长征’过的队友熟人,裘三看她颇为平等。
不存在那种性别上的凌驾。
“你能杀敌吗?”
好一会儿裘三就憋出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明洛正色道:“我能杀敌肯定上战场。”
“不行的话……就是辅兵里的个例……”裘三回忆着非杀敌冲锋的升官进爵,倒也憋出了几个例子。
连医药方面都寻了个前辈。
奈何明洛满脸黑线:“是死了后恩荫子孙的?”
裘三也觉得尴尬:“其他的我没印象。那位医师,似乎族中有个县丞的亲属,要不然操劳地染了疫病的医师多了去了,怎么能轮到他?”
“看来这位你有印象纯粹是因为底下的非议和羡慕嫉妒恨了。”明洛真相了。
裘三堂而皇之地没否认。
嫉妒就嫉妒了。
“不过你断了一臂……这回是在辅兵营了?”辅兵营的待遇最一言难尽,既比不上正经战兵,也和医工这些手艺人没法相提并论,只比民夫强一些,属于不被珍惜的那种。
裘三不甚在意:“某家那处征兵的校尉就差给某跪了,某没其他牵挂,在家也是闲着。”
明洛打量了下他的盔甲成色及额上的抹额,稍稍放心了些。
“别可怜某。这军里的底下人都可怜,某看你个小娘子几次三番随军……族里没男人了?死光了?”
裘三看明洛也是个倒血霉的。
“差不多,两位兄长都去了,也是战死。阿耶身体日渐不支,行一次军能要了他半条命。”
浅水原那次还好,路途和时间都短。
而征刘武周的柏壁之行,阿耶虽然一直在大后方,但对老年人的摧残依旧不容小觑。
宋平如今一般都不坐堂,偶尔接几名指名道姓要他看的老病患或者老街坊,纯当消遣了。
明洛答得朴实,倒惹得裘三生出几分不自在。
但这点不自在很快随着几声极重的鼓声烟消云散。
裘三立刻转了脸色,连故作礼貌的告别都顾不上,一个箭步冲出了营帐外,辨别好方向后撒腿狂奔。
徒留下他们医务营的人满心惶然。
“是开战了?”
因着声音有两分哆嗦,明洛看了这胆小鬼一眼。
嗯?
居然是李选。
“不是决战。咱们大军刚开到这边,王世充但凡想守好洛阳唬住人心,自该来打一家伙,免得士气沮丧。”
这是对战的常规操作了。
以局部小范围的胜利鼓动士气。
张辽能以少胜多缔造八百打十万的神话,无非是趁着城下吴军未列阵的散漫状态时,亲自领精兵厮杀出城,取得震撼人心的效果。
“可这分明是中军集结……”
有听得懂号角鼓声的医工怯怯道。
明洛咽了下口水:“那可能是某个小年轻勘察地形时,被敌军识破了身份,咱们中军去救他了。”
她意有所指。
听得懂的没敢问小年轻是谁,没听懂的都是头回随军,大部分如李选一般姿态,四下张望着。
好似下一秒敌军会从身后砍出来般。
“做准备吧。”明洛拍了拍手,又给李选一个大大的笑脸,“李医师认为呢?杵在这儿发呆可不行。”
李选被她提醒了下,来不及羞恼或者回嘴,明洛已经风风火火地开始准备各色家伙药材,简易担架,止血草药,敷料纱巾……以及已经成为神药的大蒜素。
“这宋医师分明是女子,奴上回去房先生的副手处小心试探了一次,根本没当回事,还嘱咐奴用心做事。”
有李选身边的家奴开始嘀咕。
李选面无表情,怕死是怕死,但他晓得基本的做人道理:“那是人嫌弃你聒噪,觉得你蓄意挑拨是非。”
家奴一下子闭嘴了。
“赶紧去准备吧,到时咱们这处多死几个,宋娘子手里的对牌印章怕是打完仗都落不到我手中了。”
李选想起这个就咬牙切齿。
本来他听从父命随军,为的就是一战功成后好加官进爵,方便父亲之后为他周旋谋差事。
就算此战不成也无妨,随在医务营中总归性命无虞。
可是哪里来的娘们?
居然死攥着对牌印章不放?
去上头旁敲侧击,反而显得自己没事找事,恶人先告状。
1. 事实上,唐太医署于武德七年(624)成立,“医学院”设立有“令二人,从七品下。丞二人,医监四人,并从八品下。医正八人,从九品下”。其中医科大约“医师二十人,医工百人,医生四十人,典药二人”。这边设定需要,先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