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边不太齐整的护路林瞬间被人体动脉喷出的血迹所洗礼,明洛透过层层叠叠的林木居高临下瞥见了马匹上的骑士举着环首刀,自上而下劈砍着人,他们的服色并不统一。
其中甚至有人穿着由唐军衣裳拼凑改良来的甲衣靴子。
她和另外几位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一同三三两两地蹲在了林间,各自畏缩着,颤动着。
有人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团。
下方似乎起了什么争执。
明洛只小心翼翼地弯着腰移动自己的身躯,不敢让好奇心暴露她的所在,视线是有分量的。
稀疏的日光从林梢掠过他们,冬日的寒风一点点撬动着他们不够坚定的神经。
最可怕的事情来了。
那些甲士似乎凑不够人头,闹腾了一番后决定以对外屠杀的行为掩盖内部不睦的事实。
他们弃了马,拎着刀和弓开始上山寻人。
诚如那队正所言,荒郊野岭寒冬腊月的,大路小路上不说什么猎户百姓,就连动物的踪影都见得极少。
好不容易撞上一堆能算人头的军功,为何不来收割?
明洛心里默默感叹着今日的悲催,冷不丁想起今日采药的地点……似乎是杨奋知选的。
她扫了眼下方几位一动不敢动的伙伴们,其中一位于半月前和杨奋知有过口角,还有一位当着病患的面指出杨奋知的药方有问题,当时她还觉得杨奋知是个有心胸的上司,现在来看……是她想得天真了。
包括她。
这半月来,不说别的,就论医术上,她压了杨奋知太多头,好几次高级军官都是点名喊的她。
赏钱也是她拿得最多。
明洛死死扒拉着一棵歪脖子树,将身影悄无声息地尽数没入了草丛和树木的缝隙间,隐蔽性算做到了极致。
坏处是,她看不见外头的情况。
动静越来越大了,脚步声也渐渐逼近到了他们这处小山坡,甲士肆无忌惮地开始清理道路,刀起刀落的声音听得人头皮阵阵发麻。
“好小子!早在山下就看着你的鸡窝头了!”来人嚣张得很,似乎一把揪起了不敢反抗的倒霉蛋。
这人几乎痛哭流涕地跪地求饶:“将军莫杀奴!奴是医师,奴会看病,奴可以为你们效力!”
明洛叹了口气,有什么用呢。
先头被杀的那些哪个没苦苦哀求过,最后还不是成为刀下亡魂,为这伙人的军功簿添上几笔战绩。
“看病?咱们那儿,哪里废粮食养什么医师工匠,病了直接等死不就完了?还吃药呢?贵人才配!
咱们这些人,某自小到大连医馆都没进过?你说,你先前是医师!是不是只给有钱人看的?!”
对面被此人言语成功激起了火气,都是穷苦出身,看什么病?
他自小看着阿娘挨着灶台倒下了再没站起来过,看着阿耶在田埂上被来往的士兵射箭取乐丢了小命,看着阿姐被来收税的官吏半强迫地带走……
这世道早他么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