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们平时也是被人逢迎惯的,好些人还是大户人家的座上宾,逢年过节拜帖一摞摞的,门生一堆堆的。
尤其明洛,过于年青有为的小娘子。
有心眼多的甚至想着事后打听下宋平的情况,按理说这么个才貌双全能干非凡的姑娘家,不至于忽的声名鹊起,之前咋的没动静呢?
从来没听说过。
眼睛毒的看明洛一纸脉案及笔迹,心里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甭管这群郎中们如何明哲保身,如何算计不停,只能说生物的多样性在此刻尽显无疑,还是有一个良善之辈往前走了一步。
明洛一见眼睛止不住地放光,当即迫不及待问:“先生有何见教?”
“说来惭愧,某数年前正好碰上过与眼下一般的情况。”
此言一出,莫说明洛心底燃起了生的希望,连在上首的张士贵都直起了身板,端着一双鹰目去瞅堂中之人。
约莫三四十的年纪,除了该有的稳重老练外,另有一番斯文的书卷气,较之其他同龄人,皮肤也略显白些,乍一眼看,竟有些孱弱与憔悴。
明洛则机敏地察觉其中好几个医师露出了难言的神色,还有默默后退两步,不知是敬畏还是疏离,大抵别有一番故事。
“在下姓汪,现于城东处开了家医馆。三年前那会儿,在城外邻县收治了一位突发肠痈的军官,因军情紧急路途颠簸,恶化的非常迅速,某赶到的时候已然汤药无效,只剩开刀下针。”
与张七郎的情况八九不离十,简直就是翻版。
果然,长安城大,怎么会没有先例作为参考呢?
明洛眼观八方,余光瞄到最边上的一位郎中先是微微横了一眼,又动了动唇瓣,显然也是有话要说。
汪医师仍继续缓言:“在下那时刚有了点名气,加之先前成功过一次,便信誓旦旦地下了针,也是某过于自大,加之医术不精,手法粗糙,终酿成大祸。”
明洛幽幽叹了口气,这便是她心有不甘的原因了。
明明是因为走投无路才选择开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无奈之举,到头来成为了谋财害命的万恶之源。
不是她害张七郎得的肠痈啊——
可一旦手术失败,自己居然要背负上各种骂名和异样眼光。
看这汪郎中的姿态便可窥得一二。
就算张士贵愿意高抬贵手,可一点一滴的唾沫星子足以汇成汪洋大海,妥妥淹死她了。
“那么医师可知是哪处出了纰漏,也好有个借鉴不是?”张士贵拧起眉头,微有忧色。
大概到了这一刻,他才深刻地意识到接下来他需要面对的残忍可能,与昨日还活蹦乱跳的幼弟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