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明心亮的嬷嬷一时也没看明白,这婢女是老夫人赏的,给英郎知人事用的,平常没见她多讨郎君欢心,首饰衣裳都与其他人无异,今儿是怎么了?
“英郎谢嬷嬷,过会儿便去。”逃避是没有用的,指不定他待会儿去明洛已经走了呢。
嬷嬷又低低笑道:“那宋家娘子也在呢?是英郎自己看上的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
搁从前丘英起还不顺水推舟地拜托她在老夫人旁敲敲边鼓,这会儿却只感到一阵浓浓的无力感,以及命运弄人的荒唐。
一时间,他竟觉得老太太门当户对的论调十分有道理。
嬷嬷体察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不解问:“和嬷嬷还不说实话吗?娶妻是关乎下一代的大事,也是一辈子相伴的要紧人,不好马虎的。”
“嬷嬷,没有的事儿。我又打听了下宋家的情况,先前是我弄混了。”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他似乎从一开始,也只是被对方的美色所吸引吧。
尽管宋明洛身上,还有诸多除了相貌好之外的闪光点。
事已至此。
他再次看了服侍他一年有余的婢妾一眼,心平气和地展开了双臂,由着对方宽衣解带,换上一身更家常的长袍,又摘了微紧的幞头,重新束了下发。
朱氏的院落中,处处是他未曾见过的欢欣,人人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还有从来严肃的父亲,这会儿坐在上首,满面红光。
丘英起一如从前地行礼问安,抬头便见还看不出身形的朱氏欢喜不尽地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
“听闻母亲有了好消息,儿特来恭贺。”他强迫自己带了笑意。
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反感,毕竟内心深处他也只觉得生母才是阿娘,朱氏想要自己血脉的心情可以理解。
“才不到两个月。”接话的居然是丘师则。
丘英起更默默无言,在他面前从来不苟言笑的父亲,此刻完全是冰山消融,春暖花开的模样,演都懒得演了。
可见自己的存在是多么可笑。
上首的两人很快说到还在里屋开药方的宋医师,可能是心情过于飘飘然,丘师则生平第一次抛弃了被他奉为圭臬的行事准则,和颜悦色道:“英郎对宋娘子可是有意?”
没办法,一旦有了嫡出的儿子,继子就要靠边站了。
那么继子的媳妇也就不再是他丘家的门面代表,网开一面又何妨。
丘英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儿都是怎么了?
一个赛一个地直肠子说话,他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是高兴傻了?”丘师则还有兴致说笑一二。
朱氏帮着说话,笑睨了这继子一眼:“英郎从来稳重,这可是事关后半辈子的要紧回话,自要思量仔细的。”
没等丘师则附和一二,丘英起沉声道:”是儿先前思虑不周,给母亲添麻烦了。”
他向来不理解出尔反尔这四个字,这回吃了哑巴亏,倒是不悲不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