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一日(1 / 2)

作为诱敌的先锋,既担心他不来,又生怕他来得太快太猛,直接生吞了所谓的诱饵。

“是我太纠结了。”他如实道,声音压得极低。

“还是要小心夜袭。再过三个时辰,天就差不多暗了。”幕僚看了眼日头,凝眸道。

“已吩咐几位将军各自加紧工程,提高夜间巡查和警惕。”梁实干脆道。

与后两日比,今夜是夜袭的最佳时机。

外围的沟垒还未到究极版本,易攻坚拔寨,士卒又完完全全劳累了一天,最是疲倦不堪。

但世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明明预料到了这一切,也按着最稳妥的方向去布置,偏偏发生时仍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

梁实本就觉浅,睡前又思虑个没完,以至于第一波火光照亮他时,一个打挺便起身下了床。

“可是敌袭?”他质问道。

亲卫从帐门处快步走来:“徐将军已在调度指挥。”

是西边。

论士卒战力,论防御工事,都中规中矩。

他稍作思索,到底按捺住了亲往阵前的方法,作为目前的一军最高指挥,出现在前线,反而会有扰乱军心的可能。

“将军可要披甲?”

梁实这下并未犹豫:“先大致穿戴上吧。”

眼下是三更天,等战毕收尾,天也就快亮了。

只是他尚未走出营帐,便有骑马飞奔而来的军官急报:“总管,徐将军请援!”

梁实愣了一瞬,勃然变色,怒斥道:“他部足有骑步三千,才打了多久,莫不是晚饭没吃么!”

这不是野战。

也不是没有防备。

况且另有民夫辅兵相助,未免显得荒唐了。

军官下跪叩首,言辞艰难:“有人似见宗字大旗,且对面士兵人皆披甲,手持重弓,战力非凡,就算不是主将亲临,也必然是其他得用大将。”

梁实深呼吸了两下,本能地去看身旁,却忘了自个儿最信服的幕僚歇在后营,这会儿大约刚刚起身,穿戴衣裳呢。

他当即决断道:“朱茂何在?”

有人答:“应在整军。”

“传令于他,速领中军二千步兵,往西面支援,进行轮替!”

其他三面的士卒将领梁实暂不调动,以免宗罗喉拿自己做幌子,另发主力攻其他方向。

注定无眠的一夜刚刚掀开篇章。

梁实打小性子急躁,是出名的急性子,让他干坐傻等在营中,怕是连坐榻都要扣烂了。

在朱茂领兵前去后的一刻钟,他领着亲卫幕僚登上望楼,俯瞰西面的你来我往,箭矢火光。

“宗字大旗确切无疑。”有信兵不断传来消息

梁实眯眼眺望远方,试图从一片浓黑里窥到那座埋葬无数唐军士卒的高塘城。

“将军,或许有诈。”幕僚在旁道。

梁实又扭头望向后方几里外的茫茫墨黑,不甘地蹙起了眉,既为先锋,除了完成既定的任务外,自有杀敌攻城先登的念想萦绕于心

倘使西面真为宗罗喉亲率本部来攻,城中必然空虚,所剩兵马也不够强盛。

“将军且看,敌军后方的火把虽也密密麻麻,但据某推断,多数只是虚张声势,以此恫吓我们。”幕僚再次建言。

眼下梁实面临的不过两个抉择问题。

要不要改变策略、反守为攻?

如果进攻,该往哪处攻城?。

仓促之间,又顶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攻城器械是否完备?士卒情况能否支撑?

好在即便他脑子混沌,总有幕僚能为他指点迷津:“敌军必有后手,将军勿要再动。咱们兵力不比对面,统总不过万把人,一旦调度不当,救援不急,后果不堪设想。”

梁实目力极佳,死盯着西面那片仿佛火海般的亮光,许久后笑道:“果是纹丝不动,只随风摇曳,平白壮大声势。”

往大军报信的军官已然回转,急步登上望楼回话。

“大王如何说的?”梁实满脸等不及地开口。

“还请将军坚守营垒,勿要出营浪战!”

梁实缓了缓气息:“先下去吧。”

他好生看了会西面花样百般的攻营拔寨手段、又努力地看了会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旗帜,终在第二波求救到来的同时,下令发北面大营的两千去西面轮换。

与此同时,敌军的调动终于显山露水了。

南边迎来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人太多了——

不是单纯夜色能够遮掩的了。

光是数千大活人呼出的热气就足以预示一切。

“阿大,中军还剩一千兵马,皆由你领去南面。务必撑住,再一个半时辰,天就亮了。”梁实沉声吩咐。

西面最外层的栅栏鹿角已被悉数推平,好在战线相持无碍,新加入的北营兵马又焕发出截然不同的活力,喊杀声响彻天际,混乱里透出一股坚韧和默契。

能守住了。

梁实心神骤然松了下来。

第一日向来是最难的。

除了营寨不够坚实,壁垒尚未成形的原因外,还有士卒军心等人力因素。

眼瞅着在一波又一波的猛攻下,沉寂多日又稍有松懈的士气居然在一场场的防御战里被召唤回来。

直至天明,西面因一位在最前线负责指挥的军官被重箭射穿,短暂地被敌军突破了口子,旋即在朱茂等中军精锐强力又奋勇的抵抗下,成功堵住缺口,重新构筑起了防线。

而薛军在这最佳时机的强攻未果后,逐渐缓了力度。

大家都是人,再怎么悍勇精锐,夜袭也是违背生物钟的,况且在持续的两个时辰进攻下,面对推进缓慢、唐军顽强的情况,士气自从一开始的高昂渐渐低落。

等天边大亮后,薛军顺势退兵。

“将军,可派遣东面马军出营突袭。”这是唯一战力还算完整的生力军,趁着对面退兵,合该扑上去咬下一口。

梁实言听计从,当即吩咐令兵去传。

白捡的一场小胜。

捷报递至大军,明洛作为医师里年青的翘楚,当仁不让地被选中了,往梁实部收治伤员,并被委以医务统总的‘重任’。

带队的也是熟人——陈都尉和李姓的参军。

她有幸被分到了一匹略矮的马,骑是没胆子骑的,有个万一受惊什么的,没人会来救她

“这是……”她傻眼了。

李姓参军面容端厚,身姿笔直,只脸上有点与他气质不相符的羞愧之意。

正握着两只完好的鸡蛋递给她。

以一还二。

是个明白人。

明洛不免起了些心思,扬起笑脸,轻快道:“参军客气了。大家同在军中效力,哪里能计较这个,不若分给负了伤的士卒,咱们活蹦乱跳的,没什么可补。”

她言辞温婉,眉眼清和,极大程度上缓解了对方的尴尬和无措。

加之明洛为女儿身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李姓参军一改原本的生硬,显出零星自不在来。

“参军莫放在心上了。”明洛自知身份特殊,唯恐惹出什么男女间的乱子来,被按一个祸乱军心的名头,她微微低头,“那边有人唤我。”

说罢便主动远离。

男女大防,且这位参军的年纪定是早有家室的。

指不定都荣升祖辈了。

明洛可不敢像小说里的穿越女前辈看齐,动辄和人来一段旷世绝恋……

然而一声呼喝令她错愕地回首。

“李靖何在?都尉有请。”

李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