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沉郁之气。李恪一身素服,坐于御座之上,虽未正式举行登基大典,但眉宇间已具帝王威仪。只是那威仪之下,是连日守灵、处理政务带来的疲惫,以及初掌天下的如履薄冰。
他的目光扫过殿内几位重臣。司徒长孙无忌、司空李积、尚书左仆射房玄龄、侍中褚遂良……皆是随先帝南征北战、开创贞观盛世的股肱之臣,也是他得以顺利继位的重要支持者。此刻,他们肃立阶下,神情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新朝伊始的谨慎与肃杀。
“众位爱卿,”李恪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清晰稳定,“国丧期间,本不该以俗务相扰。然社稷重担在肩,朕不敢有片刻懈怠。今日请诸公前来,是为江南急报。”
内侍将一份奏疏呈予众臣传阅。正是江南道观察使八百里加急呈报,禹江、沧河因秋汛暴涨,多处堤坝溃决,洪涝肆虐,淹没州县,灾民流离,情势危急。
房玄龄阅毕,花白的眉毛紧蹙:“陛下,江南乃财赋重地,漕运咽喉。此番水患,不仅生灵涂炭,更恐影响今岁漕粮北运,动摇国本。赈灾、治河,刻不容缓。”
长孙无忌沉吟道:“赈灾需钱粮,治河需民力。去岁先帝征高丽,国库耗费颇巨。如今仓廪虽未空虚,但若大举赈灾、兴修水利,恐力有不逮。需得想个两全之策。”
老将李积虽多年戎马,对民政亦不陌生,他声如洪钟:“陛下,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稳定民心,防止流民酿乱。可即刻下旨,命江南周边诸州开仓放粮,就近安置灾民。同时,严令地方官吏组织军民抢修堤坝,疏通河道。”
褚遂良补充道:“李司空所言极是。还需派遣得力干员为钦差,持节前往灾区,统筹调度,震慑宵小,以免地方官员推诿卸责,或中饱私囊。”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皆是老成谋国之言,但也大多局限于常规手段。李恪静静听着,他知道这些老臣经验丰富,他们的建议是稳定局面的基础。但他更知道,自己这个新皇,若想真正站稳脚跟,仅靠遵循旧例是不够的,必须在遵循祖制与展现新意之间找到平衡。
待众人议论稍歇,李恪才缓缓开口:“诸公老成谋国,所言皆是正理。朕意,综合诸位爱卿之策,并加以补充。”
他目光转向户部尚书:“戴胄。”
“臣在。”
“即刻核算太仓存粮,优先保障京畿与北疆军镇。同时,传朕旨意,令淮南、山南东道等未受灾邻近州府,速调粮草经漕运支援江南。告诉各州刺史,此乃救急,若有延误,朕唯他们是问!”
“臣遵旨!”
“李爱卿,”李恪又看向李积,“你所言组织军民抢修堤坝,甚合朕意。朕欲再加一条:可试行‘以工代赈’。征调灾民中的青壮参与修堤,按日发放口粮与少量工钱。如此,既可迅速集结劳力,加快工程,亦能使灾民得以存活,避免坐吃山空或滋生事端。”
“以工代赈?”李积眼中精光一闪,略一思索,便抚掌道,“陛下此策大善!一举两得!老臣附议!”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对视一眼,也微微颔首。此法前朝虽有雏形,但如新皇这般明确提出来作为主要方略,确显心思灵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