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烟罗一案的处理,干净利落,不仅迅速平息了尚宫局内部的风波,更如同一记无声的惊雷,在整个宫廷乃至前朝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朝臣们再次意识到,陛下擢拔的这位崔尚宫,绝非仅凭圣眷的庸碌之辈,其手段之老练、心思之缜密,远超常人想象。一些原本对“女官预政”心存鄙夷或不满的官员,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突然崛起的宫廷新贵。
然而,更大的震动,紧随其后。
几日后的常朝之上,一份关于改革宫中部分用度审批流程、精简冗余环节的奏疏,被呈至御前。奏疏条理清晰,数据详实,建议将部分非核心、常规性的用度审批权下放至尚宫局,由尚宫依据既定章程核准,仅重大或非常规支出需报由内侍省或御前裁定。此举旨在提高效率,减少推诿,亦能减轻内侍省部分负担。
这本是崔芷柔履新后,针对尚宫局职责与宫中庶务流程提出的合理化建议之一,按程序先呈报内侍省,再由内侍省转呈御前。然而,在朝堂之上,此事却被无限放大。
“陛下!”一位素以古板守旧着称的御史当即出列,言辞激烈,“宫中用度,关乎内帑,历来由内侍省严格把控,此乃祖制!如今竟欲交由女官裁决,牝鸡司晨,乾坤倒置,此例一开,后患无穷!臣恳请陛下驳回此议,严申宫规!”
“王御史所言甚是!”立刻有官员附和,“女官者,司内廷礼仪、文书典籍足矣,焉能涉足财帛之事?崔尚宫虽有微功,然终究是女子,见识有限,若因此导致用度混乱,贪墨滋生,何人担待?”
矛头直指崔芷柔,更隐晦地攻击陛下擢拔女官、甚至可能让其“干政”的倾向。
龙椅之上,李恪面色平静,听着下方嘈杂的争论,目光深邃难辨。他早已料到会有人借此发难。
就在反对声浪渐高之时,李恪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议论:
“祖制?”他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贞观之初,先帝革新制度,亦非全然遵循前朝旧例。为政之道,在于因时制宜,趋利避害。”
他目光扫过那位王御史:“王爱卿言及‘牝鸡司晨’,朕且问你,崔尚宫所奏,可是干预军国大事?可是左右官员任免?不过是在其职权范围内,优化宫中庶务流程,提高效率,节省不必要的损耗。此等利宫利国之举,何来‘乾坤倒置’之说?”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至于女子见识有限……北疆军机图、江南治水策,莫非也是‘见识有限’之人所能献上?若非崔尚宫于书库之中整理出前朝旧档,洞察先机,春祭之时,朕与诸位爱卿,恐难安然立于此处!”
他直接将崔芷柔过往的功绩一一摆出,每一件都掷地有声,无可辩驳!朝堂之上顿时安静下来,那些原本还想附和的官员,也噤若寒蝉。
“朕擢拔人才,唯才是举,不论出身,不论男女!”李恪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帝王的威严,响彻大殿,“崔芷柔之才,于国有功,于朕有益!其所奏 strealg 流程之议,朕觉得甚好!准奏!即日起,宫中部分常规用度,依新章由尚宫局核准!内侍省需全力配合,不得借故推诿!”
“陛下圣明!”房玄龄、李靖等务实派重臣率先躬身附和。他们看得清楚,陛下心意已决,且崔芷柔所提确为良策,于国于民有利,何必拘泥于性别之见?
长孙无忌脸色变幻,最终也只能默然躬身。他知道,外甥这次是铁了心要扶持那位崔尚宫,此时硬抗,绝非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