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患的功绩,如同一道坚实壁垒,进一步巩固了李恪的帝位。朝堂之上,再无人敢轻视这位年轻帝王的魄力与手腕。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愈发不容回避的立后之议。国本不定,终究是悬在帝国上空的一抹阴云,牵动着无数人的神经。
紫宸殿内,气氛不同于往日商议政务的凝重,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长孙无忌、房玄龄、李靖等数位核心重臣位列左右,议题明确——奏请陛下早定中宫,以安天下。
“陛下,”长孙无忌身为国舅,率先开口,语气恳切,“中宫之位,母仪天下,关乎国体。如今后宫空悬,非但于礼不合,更易滋生事端。陛下春秋鼎盛,当早日择选贤德,正位坤宁,则朝野安心,社稷永固。”他话语中虽未明指,但其家族中适龄女子,早已是朝野心照不宣的候选。
房玄龄亦躬身附和:“长孙司徒所言极是。立后乃定国之本,宜早不宜迟。还请陛下以江山为重,早下决断。”
李靖等武将虽不似文臣般热衷此道,却也知此事关乎国运,皆沉默不语,静待圣意。
李恪端坐龙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的蟠龙雕刻。他目光扫过下方众臣,心中清明如镜。这已不是简单的劝谏,而是各方势力在试探他的底线,在为后续的选秀乃至后位归属,进行着无声的博弈。
他若再强行拖延,恐寒了老臣之心,亦会落下“不重国本”的口实。可若就此开启选秀,那尚宫局中那抹清冷的梅影,又该如何自处?将她纳入选秀之列?以她崔家并非顶级的门第,以及她如今这尴尬的女官身份,即便入选,最多也不过是个妃嫔,甚至可能更低。那绝非他心中所愿。
他沉吟良久,殿内静得能听到烛火轻微的噼啪声。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众卿所奏,皆为社稷考量,朕心甚慰。”他先肯定了臣子的忠心,随即话锋一转,“然,中宫之位,德行为先,才识为辅,更需有辅佐朕、母仪天下之能。寻常选秀,恐难觅真正合宜之人。”
他目光微抬,看向长孙无忌:“舅父方才言道,需择选‘贤德’。朕以为,贤德二字,非仅指性情温顺,更需有经世之才,济民之志,能于朕忧患之时,分忧解难。”
这话意有所指,殿内几位重臣皆是人精,岂会听不出?陛下这标准,哪里是寻常闺阁女子所能达到?这分明是……心中已有了特定的人选轮廓!
长孙无忌脸色微变,欲要再言,李恪却未给他机会,继续道:“至于选秀之事……”他顿了顿,仿佛经过深思熟虑,“可暂且筹备。然,朕欲先行擢拔一批才德兼备之女官,充实内廷,协理宫务,亦可从中考察其品性能力,以备后用。众卿以为如何?”
先行擢拔女官?从中考察?这分明是迂回之策!陛下这是要将那尚宫局的崔芷柔,名正言顺地推向更高的位置,为其日后可能的正位铺路!
房玄龄与李靖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与一丝无奈。陛下对此女用心之深,已远超他们想象。
长孙无忌脸色沉了沉,终究还是躬身道:“陛下圣虑周详,老臣……无异议。”他明白,此刻强行反对,非但无益,反而可能触怒圣颜。
“既如此,便依此议。”李恪一锤定音,“着内侍省与宗正寺,拟定擢拔章程。首要之选,便是尚宫局。其司籍……不,典簿崔芷柔,于整理典籍、裨益朝政多有功绩,才识过人,德性贤淑,可堪大用。具体擢升何职,尔等议定后,报与朕知。”
他直接点出了崔芷柔的名字,并将其功劳与“德性贤淑”并列,意图再明显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