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李世民病重的消息,如同一声闷雷,在看似平静的长安城下炸响。起初只是“偶感风寒,需静养数日”,但接连数日不朝,连最重要的朔望大朝也由李恪独自主持,且宫门守卫骤然增加,百骑司频繁调动,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不容乐观的事实——陛下的病情,恐怕远比外界所知要严重。
朝堂之上,表面依旧维持着在李恪掌控下的秩序,漕运新政在排除阻力后稳步推进,萧瑀案的余波也逐渐平息。但暗地里,各方势力的目光都聚焦于那座森严的宫城,无数心思在黑暗中浮动、碰撞。太子虽被禁足东宫,但其母族、旧部并未完全沉寂;其他成年皇子,如魏王李泰、晋王李治等,其背后的支持者亦开始悄然活动。国本未固,至尊染恙,这无疑是在滚油中投入了一星火种。
李恪肩上的担子骤然加重。他不仅要处理繁重的日常政务,稳住朝局,更要每日入宫探视,参与御前会议(尽管皇帝多数时间精神不济),与长孙无忌、房玄龄等重臣商议军国大事。他消瘦了些许,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却愈发锐利沉静,如同经过淬火的精钢。
他深知,此刻自己任何一丝慌乱或行差踏错,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他必须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镇定,更加果决。
这日深夜,李恪刚从宫中回到天策府,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草气息。玄影如同影子般出现在书房。
“殿下,宫中太医令密报,陛下之疾……恐是积劳成疾引发的中风之症,虽经全力救治,然龙体受损非轻,日后……恐难再如以往般操劳国务。”玄影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李恪闭了闭眼,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这近乎判决的言语,心还是猛地一沉。父皇……那个如同山岳般支撑着大唐江山的帝王,终究也是血肉之躯。
“消息封锁得如何?”
“知情者仅限于几位首席御医和长孙司徒、房仆射等核心重臣。宫外虽有猜测,但具体病情尚未泄露。”
“继续封锁!尤其是对东宫和各王府,绝不能让他们知晓详情!”李恪睁开眼,眸光如寒星,“加派我们的人,协同百骑司,严密监控宫禁,尤其是陛下寝宫周围,绝不允许任何可疑之人靠近!”
“是!”
玄影退下后,书房内只剩下烛火噼啪作响。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李恪心头。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秋的寒风瞬间涌入,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夜空无月,只有几颗寒星疏疏落落地闪烁着。
他下意识地望向崔府的方向,那片宅邸在浓重的夜色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静谧无声。他知道,以她的聪慧,定然早已从近日朝堂与市井的异常氛围中,察觉到了宫闱内的惊变。她没有传来任何讯息,这本身就是一种理解与支持——她知他此刻必定焦头烂额,不愿以任何琐事扰他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