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些,布达拉宫。
昔日象征着权力与荣耀的宫殿,如今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松赞干布斜倚在铺着雪豹皮的宝座上,面色苍白,眼窝深陷,往日锐利的眼神此刻显得有些涣散。那口因“破雪营”羞辱而喷出的鲜血,似乎不仅伤了他的身体,更重创了他的精神。
大殿之下,吐蕃的重臣与各部族首领们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压抑与不安。接连的惨败,尤其是尚襄两万大军被几百唐军击溃、王旗被插上神山脚下的奇耻大辱,已经动摇了这个新兴王朝的根基。东部边境因“破雪营”不间断的袭扰而风声鹤唳,物资转运困难,各部族损失惨重,怨声载道。而更可怕的是,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如同高原的寒霜,正在许多人的心中悄然蔓延——对那支神出鬼没的唐军,对那个名叫李恪的唐国亲王的恐惧。
“赞普,”大相噶尔·东赞域松硬着头皮,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唐军在安西设立四镇,移民屯田,建立常备军,其势已成。李恪……已然在西域站稳了脚跟。我军新败,士气低落,短期内……恐难再组织有效攻势。”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然明了:继续与李恪硬碰硬,恐怕只会招致更大的失败和耻辱。
一名来自东部边境、脸上带着刀疤的部落首领忍不住出列,声音带着愤懑与悲凉:“赞普!我部族的勇士已经流了太多的血!唐军的火器如同天雷,他们的弩箭能轻易穿透我们的铠甲!我们甚至连他们的影子都抓不到!再打下去,部落里的男人都要死光了!”
他的话引起了部分中小部落首领的共鸣,低低的附和声在殿中响起。
松赞干布浑浊的目光扫过那些面带不满和畏惧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怒火。曾几何时,他麾下的铁骑纵横高原,所向披靡,各部族无不俯首帖耳。如今,却因为一个李恪,竟落得如此众叛亲离的下场!
“你们……怕了?”松赞干布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丝嘲讽。
那部落首领身体一颤,低下头,却依旧倔强地说道:“赞普,不是怕!是不能再让勇士们白白送死!唐军……唐军和我们以前遇到的敌人不一样!”
“是啊,赞普,”另一名老成持重的贵族也开口道,“李恪此人,用兵如神,更兼有鬼神莫测之利器。与其继续消耗国力,不如……暂避其锋,积蓄力量,以待来时?”
“以待来时?”松赞干布猛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平复,他惨然一笑,“如何以待?等李恪将安西经营得铁桶一般?等大唐的移民填满西域的绿洲?等到那时,我吐蕃还有‘来时’吗?!”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感到一阵眩晕,又跌坐回去。内侍连忙上前搀扶。
看着赞普如此模样,殿内众人的心情更加沉重。
噶尔·东赞域松心中叹息,知道不能再刺激松赞干布,但他也必须为吐蕃的未来考虑。他沉吟片刻,缓缓道:“赞普,或许……我们该换一种思路。”
松赞干布抬起眼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