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德海却没有立刻告退,而是微微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娘娘还让奴婢问问王爷,前次送去的……送去赏玩的那几匹江南新绢,颜色可还喜欢?若有不称心的,娘娘库里还有别的花样。”
李恪眼神微凝。赏赐的绢帛昨日才入库,母亲今日便来问颜色?这绝非寻常的关怀。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母亲是在利用这次合理的探视机会,向他传递信息,或者确认某些事情。而借口,正是那批御赐的绢帛。
他心思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母妃费心了。那些绢帛甚好,尤其是那几匹雨过天青和秋香色的,儿臣很是喜欢,已吩咐人仔细收好了。只是如今闭门读书,倒是不便裁衣,暂且存放着吧。”
他特意点出了“雨过天青”和“秋香色”两种颜色,这是一种隐晦的回应,表示他收到了信息,并且理解了其中的不寻常。同时,“闭门读书”、“不便裁衣”也暗示了他目前的处境和谨慎的态度。
钱德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恢复恭顺:“王爷喜欢就好,娘娘也就放心了。奴婢定将王爷的话带到。”他再次行礼,“奴婢不便久留,这就回宫向娘娘复命。”
“王德,代本王送送钱公公。”李恪颔首。
看着钱德海在王德的陪同下离去,李恪的目光沉静如水。母亲冒险传递信息,必然是宫中或者朝堂上发生了与他相关,且她认为需要警示他的事情。会是什么?是因为那几份策论?还是因为“净垢皂”引来的后续?
他无法确定,但母亲此举本身,就说明外面的风浪,比他感知到的要大。
他踱步到书案旁,掀开那本书,看着将其揉成一团,丢进了角落的炭盆里。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纸张,很快将其化为灰烬。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需要更多的耐心,需要在这百骑司无所不在的注视下,真正地“蛰伏”起来。读书,就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他重新铺开一张宣纸,蘸墨,开始抄写《道德经》。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一如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吴王府,以及那遥远皇宫深处,无声的较量与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