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性情温婉,但对朝局并非一无所知,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兄长话中有话,轻声道:“此物有何特别之处?竟让兄长特意提及。”
长孙无忌放下茶盏,淡淡道:“据闻,此物最初源自吴王府。恪儿被禁足期间,竟能鼓捣出此等物事,倒是有几分……奇思妙想。”
他没有多说,但“吴王府”、“禁足期间”、“鼓捣”这几个词,已足够传递出丰富的信息。
长孙皇后微微蹙眉:“恪儿年幼顽劣,御前失仪,受罚思过乃是应当。如今不安心读书反省,怎又行此商贾贱业?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有损天家声誉?”
“陛下仁厚,许他自行设法弥补用度,亦是父爱拳拳。”长孙无忌语气依旧平淡,“只是,此物利润颇厚,如今已引得东市诸多仿造,其中不乏……一些官员家眷涉足。长此以往,恐生事端。臣只是担心,恪儿年纪尚小,不知人心险恶,若被些许钱财迷了眼,或是被有心人利用,反倒不美。”
他句句看似关心,实则将李恪“不务正业”、“与民争利”、“可能受人利用”的隐患,轻描淡写地点了出来。
长孙皇后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这孩子,确实不让人省心。待有机会,我当规劝陛下,对其严加管束才是,莫要因小失大。”
长孙无忌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知道,有些种子,只需轻轻种下,自然会慢慢生根发芽。太子地位稳固,任何可能引起风波的因素,都需要提前警示和压制。李恪的“奇思妙想”和“生财有道”,在有些人看来是能力,在他眼中,却是不安分的征兆。
几乎同一时间,魏王府内。
李泰听着属下汇报东市“净垢皂”以及仿品之争的情况,胖乎乎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我这三哥,倒是总能给人‘惊喜’。”他摩挲着下巴,“被禁足了还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看来,父皇对他,似乎也并非全然厌弃啊……”
他想了想,吩咐道:“去找人,也仿制一批那劳什子肥皂,做得更精巧些,价格……压到八文。不必打着王府的旗号,找个妥当人出面即可。”
“殿下,这是为何?与此等小利?”属下有些不解。
“利是小利,但试探一下水深水浅,看看我这位三哥如何应对,看看还有哪些人会跳出来,不是很有趣吗?”李泰眯着眼笑道,“再说了,给他找点麻烦,让他无暇他顾,总是好的。”
他挥挥手:“去吧,做得干净点。”
“是!”
各方暗流,因着一块小小的“净垢皂”,开始悄然涌动。
而此刻的吴王府书房内,李恪已将完成的策论仔细卷好,用丝带系上。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锐利。
风,已经起了。
就是不知这风,最终会吹向何方,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他轻轻叩着窗棂,低声自语:“也罢,既然躲不过,那就让这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