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灵呼噜噜将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又用力吮了吮筷子上残留的肉香,这才满足地放下碗,抬手摸了摸圆鼓鼓的肚皮,那弧度几乎要把宽松的军装撑起来。
直到这时,她才有闲心打量带自己来的人。先前带她来的两人,有一个早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大约是被她这狼吞虎咽的模样惹得嫌弃,先走了。只剩下一个,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眼里没半分不耐烦,反倒透着股新奇。
这人二十四五岁的模样,长得实在普通,扔进人堆里怕是转眼就找不着。皮肤是常年晒出来的小麦色,透着健康的光泽;个头比秋灵稍矮些,身材偏瘦,却不显单薄,那身洗得发白的黑色军装穿在他身上,倒显得利落精神。只是衣服前襟和袖口沾着些暗红的印记,头发里还卡着几点干涸的血渍——显然是刚从战场上下来,来不及清理。
见秋灵望过来,他立刻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那笑容亮得像刚升起的太阳,瞬间驱散了身上硝烟与血腥带来的沉郁。
“好胃口!”他冲秋灵竖起一根大拇指,声音朗朗的,带着股直爽的劲儿,“我叫穆北。听少将的意思,以后我们就是一个营的兄弟了。你叫什么呀?”
秋灵愣了愣,只讷讷道:“我叫云灵海。”
穆北笑得更欢了,凑近了些,好奇地问,“你刚才吃那么快,不怕噎着?”
秋灵摸了摸肚子,脸上难得泛起点不好意思:“饿了。”
穆北了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股暖意:“没事,到了怪人营,只要有粮,就饿不着你。走,我带你去营地转转,认识认识其他人。”他说着站起身,动作轻快,仿佛身上的疲惫和血污都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尘埃。
秋灵看着他那亮闪闪的笑容,心里莫名松快了些,也跟着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两人刚走出厨房没两步,迎面就撞上一个男子。
这人约莫三十七八岁,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出的深褐色,五官周正,眉眼间带着股庄稼汉似的实在劲儿,可那双眼睛一瞪起来,却像藏着两簇火,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扫了秋灵一眼,目光在她沾着油星的衣襟上顿了顿,眉头紧皱,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不满,“你就是少将说的那个?”那腔调,活脱脱是上司瞅着不顺眼的下属,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秋灵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打懵了,眨巴着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小心翼翼地含糊道:“不知道……”
“不知道?”男子一听,眼睛瞪得更圆了,额角青筋跳了跳,嗓门陡然拔高,“你跟我说不知道?”那架势,像是下一秒就要撸起袖子训人,浑身都透着“不好惹”的暴躁劲儿。
秋灵被他这气势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差点绊倒自己。
穆北赶紧一把拉住她,笑着打圆场:“头儿,您别吓着他。这是我们营新来的云灵海,耳朵尖得很。”他又转头对秋灵挤挤眼,“别怕,我们许头儿就这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不吃人。”
“不不不!”秋灵一听“我们营”三个字,头摇得像拨浪鼓,慌忙摆手,“你们搞错了!我有头儿,有队伍的!今天来这儿,是那位黄将军说请我吃肉,我才来的,真不是这里的人!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话音未落,她转身就溜,脚步快得像被狗追,转眼就没了影。
那男子——也就是许力,看着秋灵跑远的背影,又转头看向穆北,一脸纳闷:“啊?错了?不是他?”
穆北抓了抓后脑勺,也有些糊涂:“应该没错啊……少将带着我们去测试的就是他啊。”
许力“嘿”了一声,撇了撇嘴,语气依旧冲得很:“小混球,还敢跑。”他往秋灵消失的方向瞥了一眼,眼底却没多少真怒,反倒带了点哭笑不得,“不理他,晚点自然会乖乖滚回来。走,先去把这身血污洗洗。”说罢,率先迈步往营房走去,脚步虽快,却没忘了等身后的穆北跟上。
秋灵绕了两个巷子,脚步不停歇地跑回了回春堂。一进门,屋里依旧乱成一团,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陀螺,脚不沾地地转着,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周军医正埋头给一个腹部受伤的士兵缝合伤口,额头上渗着密密麻麻的汗。他头也没抬,扯着嗓子喊:“金疮药!谁给我递一下金疮药!”喊了两声,抬头一看,周围的助手不是正给伤员止血,就是在帮忙按压乱动的伤员,根本没人腾得出手。他只能咬咬牙,加快手里的动作,打算缝完这几针再自己去拿。
“医头,是这个吗?”一只手突然伸到他面前,捧着个小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