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助手吓得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年轻助手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看着那个明显是人的身影,喉咙里发出一声变调的、撕心裂肺的尖叫:“我的天啊——!”
声音在寂静的巷夜里炸开,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带着无法言说的惊恐与绝望,远远地传了出去。
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还在巷子里回荡,最先回过神的是那个沉稳些的助手。他瞳孔紧缩,看着地上冒火的身影。
“快救火!” 他嘶吼着,人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
后面的人如梦初醒,小助手连滚带爬地跟上,众人手忙脚乱地朝着秋灵的方向奔去。
沙漠里最缺的就是水,此刻找不到半桶能用来灭火的水。有人急得直跺脚,沉稳助手却已经扑到了秋灵身边,想也没想就抬脚猛踹地面,将干燥的黄沙踢向她身上还在跳跃的火苗。
“用沙子!快用沙子!” 他一边喊,一边不顾火星可能溅到自己身上,直接伸出手,死死按住秋灵衣角的余烬,用力拍打。
其他人立刻效仿,纷纷用手捧起地上的黄沙,一股脑往秋灵身上泼去。粗糙的沙粒混着焦糊的布料和滚烫的皮肤摩擦,带来新的刺痛,可秋灵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双眼圆睁,望着漆黑的夜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手被烫得通红,没人在乎,所有人的心思都系在把火灭了。
这阵仗实在太大,回春堂里所有的人都被惊醒了。那个趴在桌上执勤的军医助手揉着眼睛出来,刚看清巷子里的景象,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瞬间魂飞魄散。困意跑得无影无踪,他张大了嘴,想吸一口气,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猛地呛了一下,险些背过气去,脸色惨白如纸。
几位军医也披着外衣匆忙赶来,当看清地上那片狼藉和秋灵身上的惨状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脚步都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惊骇。
好在火势本就不大,大部分火星早已被秋灵的血肉和衣物闷灭,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最后一点明火也被黄沙彻底盖灭。
浓烟渐渐散去,只剩下弥漫在空气中的焦糊味和沙土的腥气。众人这才仔细看向秋灵,这一看,不少人都忍不住别过脸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全身多处烧伤,最严重的是胸前——那里的皮肤像是被粗暴的力量彻底摧毁重塑过,原本的轮廓和界限荡然无存,就像一张被揉皱又胡乱粘贴起来的纸。焦黑、猩红、还有被黄沙黏住的血肉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扭曲荒芜的景象,触目惊心,让人不敢直视。
小助手缩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目光无意间扫过秋灵的脸,突然尖叫起来:“他……他还活着!是下午送来的那个……那个内伤很重的人!”
众人这才把目光移到她脸上。秋灵满头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她的脑袋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睛瞪得极大,像是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嘴巴大张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黄沙的颗粒感,粗重而艰难,胸膛剧烈起伏,活像一个溺水濒死的人。
一位年纪最大的军医定了定神,快步上前,也顾不上秋灵身上未散的余热和满身的脏污,颤抖着伸手,指尖搭上她的颈动脉。
秋灵的目光缓缓扫过围在身边的一张张脸。方才火灭的间隙,她用残存的意识瞥过自己的胸前,那里早已看不出任何原本的模样,一片狼藉,却也彻底掩盖了所有可能暴露她身份的痕迹。此刻她胸前毫无遮挡,可周围人的眼神里只有惊惧、不忍,甚至反胃,没有一丝一毫看穿她秘密的惊愕。
真好……她在心里轻轻念了一句,紧绷的神经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丝松懈的理由,眼前却开始发黑。
“还有救!快!抬进去!” 军医猛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准备清疮、上药!”
众人如梦初醒,连忙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将秋灵抬起来。可她身上的皮肤一碰就可能脱落,大家都不敢用力,只能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托着她的背部和腿部,将她艰难地抬了起来,慌张地往回春堂里送。
进了屋,立刻有人找来干净的布巾和药物。大家七手八脚地清理她胸前黏着的黄沙、炭灰和烧焦的布料碎片,每动一下,秋灵的身体就会剧烈地颤抖一下,却始终没发出一点声音。
接着是上药。清凉的药膏触碰到烧伤的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秋灵死死咬着牙,嘴唇被咬得发白,双手紧紧攥着裤子。她最害怕的是军医为了方便治疗,会去脱她的裤子——那是她最后的防线。
好在军医只是专注于处理上身的烧伤,见她的军装上衣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干脆用剪刀小心地剪掉,然后迅速上药、包扎。处理完这一切,一位军医才松了口气,拉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在地上躺了那么久,夜里凉,别再着凉了,要是合并了伤寒,那就麻烦了。” 说完,又转身吩咐助手去煎药汤。
秋灵始终闭着眼睛,任由他们摆弄,全身的疼痛早已麻木,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她能感觉到有人在耳边说话,能听到药罐碰撞的声音,可意识却像漂浮在水面上,忽远忽近。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次费力地睁开眼时,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落在床前的地面上,映出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