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可能会发生的噩梦(1 / 2)

夕阳的余晖终于没入地平线,最后一丝暖意被夜色卷走。停放尸体的沙地边缘燃起了火把,跳跃的火光映着一张张疲惫而肃穆的脸。

墓坑早已挖好,一条接一条,沉默地张着口。尸体被陆续抬起,不会睁眼的兄弟,缓缓被送入坑中。石涛被抬着从秋灵的身边经过,而后消失在黑暗里。

“军爷,上路了,您安息吧。”为首的后勤兵对着吴四狗的尸体再次拱手,声音在夜风中有些发飘。而后,他和同伴一起,小心翼翼地抬起吴四狗,向着墓坑走去。

“吴大哥——”秋灵喉咙里挤出一声极轻的呼唤,捂着胸口便要跟上。才迈出一步,一股浓烈的腥甜猛地冲上喉咙,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的味道。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吴四狗被抬走的方向,那点微弱的火光下,他的身影越来越远。

她逼着自己再迈一步,这一次,那股腥甜再也压制不住,“噗”的一声,一口血直直喷了出来,溅在身前的土地上,像一朵骤然绽放又瞬间枯萎的花。

眼前顿时天旋地转,火把的光变成了模糊的光晕。她听见有人在喊“来人!”,有人奔跑的脚步声急促地靠近,身体一软,落入一个坚实的胸膛。可那怀抱里没有吴四狗身上熟悉的香味,只有淡淡的药草与硝烟混合的血腥味气息。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她看见抬着吴四狗的那几个人,向墓坑走去,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紫铜关回春堂里,气氛沉闷得像块浸了水的棉絮。这里不是临时搭建的帐篷,而是一间破旧的泥瓦木屋,墙皮斑驳,好在不漏风。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混杂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还隐隐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不知是那个重伤员,伤口腐烂散发出的味道。

秋灵蜷缩在铺着干草的硬板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一个年轻的军医助手拿着块浸水的湿布,轻轻擦拭她脸上、手上凝固的血污。擦着擦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又是一个从鬼门关抢回来的性命,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晚。

秋灵的眉头紧紧皱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意识正被无边的噩梦裹挟。

她梦见自己死了,就躺在墓坑边那个临时帐篷外,和吴四狗、刘阳、石涛他们并排躺着,身体僵硬冰冷,一动也不能动。她看见后勤兵们走来,一个个脱下战友们的军装,露出他们结实或瘦弱的胸膛。

轮到她时,那双解开她衣扣的手顿了顿。当沾血的军装被掀开,为她脱衣的后勤兵猛地瞪大了眼睛,视线死死钉在她胸前,随即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她是女人!”

那声喊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瞬间引来一群人围着她的尸体指指点点。秋灵只觉得羞辱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别说赶走这些目光,就连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保留最后一丝尊严都做不到。

眼前的景象突然一花,她看到了故乡,云灵翰被戴上沉重的枷锁,被官差拖着往前走,枷锁磨得他的手脚破皮出血。她看见阿姐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疯了一样在后面追,凄厉的哭喊刺破耳膜:“不要离开我们!不要抓他!”最终却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鲜血顺着裤脚蜿蜒而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她再也没能爬起来。

她看见父亲佝偻着腰,站在家门口,对着她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孽女!你害死了全家啊!”

她看见云耀祖,一头撞在妻子的墓碑上,血顺着墓碑流下,染红了坟墓。

画面又跳到紫铜关外,那片熟悉的沙地立起了高台,和当年紫云城一样。她的尸体被扔在台上,臭气熏天,成了示众的“证物”。幕散被押上台,咒骂着:“该死的贱女人,为什么你也是女人?”

她看见云灵翰被按在断头台上,哭喊着求饶:“不是我不取,是她偷了我的征兵令。放过我吧!”

可那把大刀依旧毫不犹豫地落下,慕散和云灵翰的头颅被高高挂在城墙上,风吹日晒,面目全非。就连吴四狗,也因为包庇她,尸体被拖出来鞭挞,不得安宁……

“不要……”秋灵在梦里挣扎,身体微微颤抖。

此时,年轻的军医助手正想解开她的衣襟,想为她擦干净身上的血污,手指刚拉开一条缝隙——

“不要!”

秋灵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一声惊恐的嘶吼划破了木屋的沉寂。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满是未散的恐惧,像是刚从万丈深渊里爬出来。身体下意识地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才一动,胸口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噗”的一声,又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在身前的干草上。

年轻的助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手一抖,湿布直接掉在一旁。他却顾不上,连忙伸手按住她,慌张地劝道:“莫动!莫动啊!你伤得不轻,肺腑受了震荡,再乱动该伤上加伤了!”

秋灵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剧烈,她看向按住自己的年轻助手,眼睛因为恐惧和急切而布满血丝,一连串的问题像断线的珠子般砸了出来:“这是哪里?我阿姐怎么样了?姐夫呢?幕散呢?吴大哥呢?……他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