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的入口,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幽深,也更加……朴素。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没有预想中的机关密布,只有一条向下延伸的、由粗糙青石砌成的阶梯,散发着混合着泥土、石灰和岁月沉淀的阴凉气息。
唯一不平凡的,是那扇挡住去路的门——一扇巨大的、浑然一体的青铜门,门上没有任何锁孔,只有繁复的云纹和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似龙非龙的异兽浮雕,兽目处镶嵌着两枚暗红色的宝石,在众人手中火把摇曳的光线下,仿佛正冷漠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门呢?锁呢?钥匙孔呢?”欧阳菲菲举着好不容易吹亮的火折子,凑近青铜门上下照看,语气带着一丝抓狂,“总不能是声控的吧?‘芝麻开门’试试?”
陈文昌谨慎地摸了摸冰冷的门面,触手一片沁入骨髓的凉意。“按照张一斌找到的那张残图所示,以及这建筑本身的宗教仪轨,此门应是‘无钥之扉’,需以特定方式或……信物方能开启。”
“信物?”罗子建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以粗布严密包裹的碧云剑。剑身似乎在微微颤动,与这地宫产生着某种玄妙的共鸣。
张一斌没说话,他正用他那双善于观察细节的眼睛,一寸寸地扫描着青铜门和周围的石壁。突然,他蹲下身,拂去门脚处的一些浮尘,露出一个浅浅的、与门上异兽造型一般无二的凹槽,凹槽中心,有一个狭长的、剑形的缺口。
“看来,‘信物’就是它了。”张一斌指着那缺口,语气肯定。
希望就在眼前,只需将碧云剑归位,他们就能启动回家的路。然而,就在罗子建深吸一口气,准备取出碧云剑的瞬间——
“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个尖锐而熟悉的笑声,如同夜枭嘶鸣,猛地从他们来时的阶梯上方炸响。火光骤然亮起,数十名东厂番子手持强弓劲弩,瞬间占据了阶梯出口,冰冷的箭镞在火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将四人牢牢锁定在狭小的地宫门前空地上。
为首一人,正是面白无须,眼神阴鸷如毒蛇的东厂档头——吴老二。他缓缓步下台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如临大敌的四人组,目光最终落在罗子建怀中那明显的长条状包裹上。
“多谢几位,‘帮’咱家找到了这前朝秘宝,还顺带打开了地宫大门。现在,把碧云剑交出来,咱家或可考虑,留你们一个全尸。”
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方寸之地。前有无法开启的青铜门,后有东厂精锐的包围,他们仿佛成了瓮中之鳖。
“吴档头,好久不见,胃口还是这么大,也不怕撑着?”陈文昌上前一步,将同伴隐隐护在身后,脸上居然还能挤出一丝调侃的笑容,尽管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一边说着,一只手背在身后,对着欧阳菲菲快速比划了几个手势——那是他们之前约定的,利用现代小玩意儿制造混乱的暗号。
“哼,死到临头,还敢油嘴滑舌!”吴老二冷哼一声,显然没把陈文昌的垃圾话放在眼里,但他麾下的番子们,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被辣椒面支配的恐惧,以及那位因为“仙丹”而拉肚子拉到虚脱的同僚,握弩的手微微紧了紧。
“档头,跟这些妖人废什么话,直接乱箭射杀,宝物自然是您的!”一个急于表现的小头目厉声喝道。
罗子建心念电转,知道硬拼绝无胜算,只能智取,必须为欧阳菲菲争取时间。他猛地举起手中的包裹,朗声道:“吴档头!你可知此剑为何物?又可知强行夺取,会引发何等后果?此剑关系国运,若因你之贪婪而损毁,恐怕皇上怪罪下来,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他这话半真半假,扯着朱棣的虎皮当大旗,试图震慑对方。
吴老二果然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奉命追查碧云剑,自然也听过一些玄乎的传闻。但他能爬到东厂档头的位置,绝非易与之辈,瞬间便恢复了狠厉:“巧言令色!拿下!”
就在番子们应声而动,箭矢即将离弦的千钧一发之际——
“且慢!”欧阳菲菲一声娇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她不知何时已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长方形的黑色“铁盒”(手机),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滑动了几下,然后高高举起,脸上带着一种神圣而肃穆的表情,仿佛手持天庭敕令。
“吴档头!尔等凡夫俗子,安知天机?我等并非妖人,乃是受天命指引,护送圣物归位之人!尔等若敢阻拦,便是逆天而行,必遭天谴!”她声音清越,在这封闭的地宫中回荡,带着一种莫名的说服力。
东厂番子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神棍做派唬得一怔,连吴老二也眯起了眼睛,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欧阳菲菲按下了播放键。
刹那间——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一首极具现代感的、旋律欢快喜庆的《好运来》,以最大的音量从手机扬声器里爆发出来,在这沉寂了数百年的地宫前奏响!那熟悉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电子配乐和女高音,如同平地惊雷,狠狠撞击着每一个明朝古人的耳膜和心灵!
“妖……妖法!”
“是天音!是天界仙乐!”
番子们顿时一片哗然,不少人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下意识地后退,手中的弩箭也垂低了几分。这闻所未闻的“音乐”,这能收纳“仙乐”的“铁盒”,彻底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就连吴老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神曲”震得脸色发白,一时忘了下令。
机不可失!
“就是现在!”陈文昌低吼一声。
罗子建反应最快,在《好运来》那充满违和感的歌声掩护下,他猛地扯开包裹,碧云剑出鞘!清冷的剑光映着火把,剑身的铭文仿佛活了过来流动不休。他毫不犹豫,转身就将剑尖对准了门脚那个剑形凹槽,用力插下!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响动,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歌声。青铜门上的异兽浮雕双眼红宝石猛地亮起猩红的光芒,整个门扉开始微微震动,发出沉闷的“扎扎”声,缓缓向内开启了一条缝隙!
“阻止他们!放箭!”吴老二终于从“神曲”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嘶吼。
箭矢如飞蝗般射来!
张一斌早已严阵以待,他猛地扯过身后背着的一个硕大包裹——那是他们从御厨那里顺来的、原本装食材的厚牛皮袋,里面塞满了工地上的废旧麻布和干草,全当作临时盾牌。他舞动这简陋的“盾牌”,奋力格挡,只听“噗噗”之声不绝,大部分箭矢都被挡下或被带偏。他动作迅猛如电,偶尔有漏网之鱼贴近,便被他以精准的跆拳道腿法踢飞,身影在箭雨中穿梭,竟暂时护住了一片安全区域。
“门开了!快进!”陈文昌一边大喊,一边从怀里掏出最后一个“大杀器”——那包用来自热火锅的热包。他迅速扯开,将白色粉末混合物奋力朝冲过来的番子们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