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就在两人身后响起:“胡监工,好雅兴啊,在跟这位小兄弟聊什么机密呢?”
来人正是东厂档头吴老二!他带着两个番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近前,目光如毒蛇般锁定了陈文昌和胡大膀手里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琉璃瓶。
胡大膀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饼子都掉了,结结巴巴地说:“没……没聊什么,吴爷,就是……就是问问这小伙计干活用不用心。”
吴老二根本不看他,径直走到陈文昌面前,伸手就去拿那瓶火锅底料:“这是什么?”
陈文昌心念电转,知道硬扛不行,索性大大方方递过去,脸上挤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回大人,是小的家传的酱料,胡爷吃着觉得开胃,赏脸尝尝。”
吴老二接过瓶子,狐疑地打量着那红油凝固的奇特形态,又凑近闻了闻,那强烈的气味让他皱了皱眉。他显然不信这只是普通的酱料。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可疑的物品和人员,都值得怀疑。
“家传酱料?”吴老二冷笑一声,“我看是传递消息的密信吧!来人,把这小子,还有这瓶东西,都给我带回去,仔细查验!”
两名番子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就要抓陈文昌。胡大膀在一旁吓得面如土色,一句话不敢说。
远处的欧阳菲菲、罗子建和张一斌看到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罗子建肌肉绷紧,就要冲上来,被张一斌死死拉住:“别冲动!看看文昌怎么应对!”
陈文昌脑中飞速运转,他知道,一旦被带回东厂据点,身份必然暴露,所有计划前功尽弃。必须就地解决!必须在众人面前,把这“酱料”的身份坐实!
就在番子的手即将碰到他胳膊的瞬间,陈文昌猛地后退一步,脸上露出一种被侮辱的悲愤表情,大声道:“大人!此物真是祖传秘酱!您若不信,小的愿当场试吃,以证清白!此酱非但有提神之效,更有驱邪避瘴之能!您若强行带走,污了酱中灵性,恐……恐对大人官运不利啊!”
他这话半是辩解半是威胁,还带着点神神叨叨的色彩,在周围渐渐围拢过来的工匠中引起一阵窃窃私语。明朝人信这个。
吴老二眼神闪烁,显然也被“官运不利”几个字膈应到了。他盯着陈文昌,又看看那瓶东西,似乎在权衡。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瓶小小的火锅底料和陈文昌身上。
陈文昌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做出虔诚恭敬的表情,从吴老二手中(几乎是抢)拿回琉璃瓶,然后面向周围越来越多的工匠,高高举起:
“列位叔伯兄弟做个见证!此乃我家秘传‘赤焰通神酱’,今日蒙受不白之冤,小子只好请出酱中灵性,以正视听!”
说着,他再次挑了一小块,当着所有人的面,放入口中,然后闭上眼,做出一副品味仙珍、吸收天地灵气的陶醉模样,实则是在拼命抵抗那火烧火燎的辣意。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目光炯炯(辣的),声音洪亮(呛的):“感受到了!灵性通达四肢百骸!精神为之一振!”他还特意蹦跳了两下,显示自己“精力充沛”。
这番表演,拙劣中带着一丝真诚,关键是那酱料的奇异香味做不得假,周围工匠们看得啧啧称奇,甚至有人小声说:“好像真是好东西……”“闻着就香……”
吴老二的脸色阴晴不定。他不懂什么酱料,但他懂得众怒难犯。在这么多工匠面前,若无确凿证据强行抓人,容易激起事端,影响工程进度,他也担待不起。而且,看那小子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装的?
陈文昌趁热打铁,又挑了一点点,递给旁边一个看热闹的老工匠:“老伯,您年纪大,尝尝,是不是感觉浑身暖和,关节都松快了?”
那老工匠将信将疑地尝了,顿时辣得满脸通红,却也觉得通体舒坦,连连点头:“暖!真暖!好东西!”
这一下,人群更是骚动起来。
吴老二冷哼一声,知道今天难以得手。他死死盯了陈文昌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哼,装神弄鬼!小子,我记住你了。给我小心点,若让我抓到把柄……”他没说完,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说罢,他带着番子,悻悻而去。
危机暂时解除。胡大膀长长舒了口气,拍着陈文昌的肩膀:“好小子!有你的!连东厂的吴阎王都让你糊弄过去了!以后你就跟着我,保你没事!”
陈文昌勉强笑了笑,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对着围观的工匠们拱拱手,这才走回同伴身边。
“吓死我了!”欧阳菲菲拍着胸口,“你刚才那演技,差点我就信了!”
“辣椒仙丹……亏你想得出来!”罗子建憋着笑。
张一斌却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低声道:“危机并未解除。吴老二已经盯上我们了。而且,‘定龙针’……这似乎是个关键线索。”
陈文昌点点头,感受着口中尚未散去的辣意,以及胡大膀那边初步建立的“信任”。线索有了,敌人的警惕也提到了最高。他们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刚刚躲过一劫,但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
他看着那根尚未竖起的、被称为“定龙针”的巨木方向,心中暗忖:地宫的入口,真的与它有关吗?而那个如同毒蛇般的吴老二,下一次,又会从哪个阴暗的角落发动袭击?
夜色渐浓,工地的喧嚣慢慢平息,但无形的压力,却如同这南京城夏季闷热的晚风,沉甸甸地压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他们的倒计时,还在滴答作响,而前方的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