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虎离山之计,初见成效。
然而,入夜时分,陈文昌带着一身寒气匆匆返回,脸色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凝重。
“情况有变。”他沉声道,“我今日再次细勘皇宫周边水道布局,发现一个蹊跷之处。依据风水理气,皇宫西南角的‘坤’位,代表母亲、臣民,宜平稳开阔。但实际那里却有一处明显的人工堆砌的土丘,形如卧犬,挡住了正常的水流和气息。这‘伏犬煞’绝非偶然,是有人故意布下,意在压制皇气,滋长阴邪!”
他展开那张粗略的草图,指向紫禁城西南角:“这里,靠近尚未完全建成的西苑太液池(今中南海区域)。按工程进度,此处应有一条为修建宫墙运输材料的临时密道,但因这‘伏犬煞’的土丘影响,入口极为隐蔽。我怀疑……吴老二真正的藏剑之地,不在黑石坞那等明显之处,也不在东厂衙署,而是借修建紫禁城之便,暗度陈仓,将剑藏在了这座‘煞阵’的核心——皇宫边缘的这条密道深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若真如此,他们之前的所有侦察和计划都要推倒重来。皇宫边缘的防御,虽不及核心区域,但也绝非轻易可入。
“而且,”陈文昌补充道,声音低沉,“布此煞阵,需极高深的风水造诣和对宫廷建筑的深入了解。吴老二一介阉宦,未必有此本事。他背后,定有高人指点。或许,就是那‘蚀月教’的妖人!”
就在众人因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而心绪纷乱之际,院门再次被敲响。这一次,敲门声规律而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家气派。
张一斌警惕地靠近门缝,只见门外站着一名身穿低级宦官服饰、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身后并无随从。那宦官手中捧着一个锦盒,声音不高不低:“咱家奉吴公公之命,特来给欧阳先生送一份‘薄礼’。”
吴公公?吴老二!
他竟然直接找上门来了!
门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四人交换眼神,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凛然。行踪果然早已暴露!这是警告?是试探?还是摊牌?
张一斌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了院门。
那宦官面无表情,将锦盒递上,细声细气地说:“吴公公听闻欧阳先生书法冠绝江南,心向往之。特命咱家将此物送来,请先生品鉴。公公还说,‘黑石坞风大,先生身子金贵,还是莫要去凑热闹为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图再明显不过。东厂不仅知道了他们的存在,连他们伪造“法旨”、意图祸水东引的计策也已被识破!这份“礼物”,是赤裸裸的示威和威胁。
宦官说完,也不停留,微微一礼,转身便消失在巷口的黑暗中。
张一斌关上院门,将锦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四人围拢过来,目光都聚焦在这小小的盒子上。
欧阳菲菲深吸一口气,伸手打开了盒盖。
没有预想中的血腥或恐怖之物,盒内静静地躺着一支上好的狼毫笔,以及一叠空白的宣纸。然而,在笔墨纸张之上,却压着一块小小的碎布。
那布料的颜色和纹样,赫然与程文佑书童墨染昨日所穿的青色棉袍一模一样!而在碎布之上,更沾染着几点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
“程先生……”罗子建倒吸一口凉气。
欧阳菲菲拿起那块碎布,指尖触及那冰冷的血迹时,微微颤抖。她抬起头,眼中不再是平日的温婉与聪慧,而是燃起了冰冷的火焰。
“吴老二这是在告诉我们,”她的声音如同结了冰,“他知道程文佑与我们有关,他也知道我们想救他。他在逼我们做出选择。”
是继续按原计划,冒着同伴可能已遇害的风险,去探寻那皇宫边缘可能存在的密道?还是立刻采取行动,营救生死未卜的程文佑,直接与东厂正面冲突?
陈文昌看着那指向皇宫西南角的草图,又看看欧阳菲菲手中带血的碎布。张一斌握紧了拳,骨节发白。罗子建则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袖中的飞虎爪。
风更冷了,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仿佛预示着更猛烈的风暴即将来临。
欧阳菲菲轻轻放下那块碎布,目光扫过三位同伴坚毅的面庞,最终落在那份指向皇宫西南角的草图上。她的声音在寒风中清晰而坚定:
“计划不变,目标修正。明夜子时,我们不止要夺剑,更要……救人!”
但皇宫密道是否真的存在?那“伏犬煞”阵中又隐藏着怎样的凶险?身受重伤的程文佑,又被关押在东厂哪一处秘密牢狱?这一切,都如同眼前的夜色一般,深沉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