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北京城外一处废弃的驿站内,火光在破败的窗棂后跳跃,映照着四张凝重而疲惫的脸。
欧阳菲菲猛地将手中的水囊掼在地上,清水溅湿了满是尘土的地面。“吴老二!东厂的一个档头,就敢如此明目张胆?这口气我咽不下!”她胸口剧烈起伏,白日里听闻碧云剑被东厂设计夺走的震惊与愤怒,此刻依旧在她眼中燃烧。
陈文昌用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试图让火焰更旺一些,驱散北地秋夜的寒意。“菲菲,稍安勿躁。东厂势大,爪牙遍布,那吴老二既然敢出手,必是有所依仗。我们此刻在明,他们在暗,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声音沉稳,带着读书人特有的冷静,“关键在于,他们为何要夺碧云剑?此剑虽利,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柄比较锋利的兵器罢了。”
“或许不是为了剑本身,”张一斌靠坐在墙边,闭目养神,但全身肌肉依旧保持着警戒的松弛状态,“可能是一个饵,钓我们这条鱼。也可能……剑本身藏着我们还没发现的秘密,被他们知晓了。”作为体育生,他的直觉往往精准得可怕。
罗子建从外面潜行回来,带进一身凉气,他低声道:“外围看过了,暂时安全。我打听到一点消息,明天京城有个不大不小的集市,三教九流汇聚,或许能找到些关于东厂动向的线索。而且,听说宫里最近采买一批珍玩古籍,会有太监出宫办事。”
“集市?太监?”欧阳菲菲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她看向三位同伴,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愤怒与狡黠的笑容,“或许,我们不用等他们出招。我们可以……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次日清晨,京城南郊的集市已是人声鼎沸。叫卖声、吆喝声、牲口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活力与杂乱。四人组混在人群中,刻意低调,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
罗子建凭借其超越时代的侦察与反侦察意识,很快锁定了几个看似闲逛,实则眼神锐利、不断观察往来行人的汉子。“有东厂的暗桩,三点钟方向,卖炊饼的摊子旁;九点钟方向,那个假装看杂耍的蓝衣人。”他借着整理货摊上的粗瓷碗,低声向同伴示警。
张一斌不动声色地调整站位,将欧阳菲菲和陈文昌护在身后相对安全的位置,他的目光在那几个暗桩身上停留片刻,评估着对方的威胁等级。“气息沉稳,脚下生根,是练家子。”
陈文昌的注意力则被集市边缘一个临时搭起的书摊吸引。摊主是个落魄文人,售卖的多是些仿制的古画和碑帖。他踱步过去,随手翻检,很快,一册看似普通的《淳化阁帖》摹本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仔细翻阅着,手指在那些临摹的字迹上轻轻划过,眼中渐渐露出惊喜。
“找到了!”他压低声音,招呼欧阳菲菲过来,“你们看这落款和印章的临摹笔法,虽形似而神不足,但运笔习惯,与我们在南京时见过的,司礼监随堂太监高公公批阅文书的部分笔迹有七分相似!这摊主定然接触过高公公身边人流出的一些字帖,或者他本人就曾为宫内服务过。”
这是一个极其细微的线索,却像黑暗中的一缕微光。欧阳菲菲拿起那本帖册,仔细端详,她深厚的书法功底让她比陈文昌更能看出门道。“没错,这种藏锋转笔的习惯,以及‘宝’字末笔的独特顿挫,是宫内文书常用的馆阁体变种,外人很难模仿得如此自然。”她脑中那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变得清晰且有了突破口。
她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本帖子,同时对罗子建使了个眼色。罗子建会意,如同游鱼般融入人群,片刻后回来,低声道:“问清楚了,这摊主以前在宫里混过,给翰林院的典籍官打过下手,后来因手脚不干经被撵了出来,确实偶尔能接触到一些从宫里流出来的笔墨纸砚。”
目标锁定!欧阳菲菲深吸一口气,对张一斌和罗子建说:“我需要一点‘安静’的环境,和这位先生‘深入聊聊’。”
半个时辰后,集市附近一条僻静的死胡同里。那书摊摊主瘫坐在地,脸色煞白,浑身抖如筛糠。张一斌如同铁塔般堵住了唯一的出口,而罗子建刚刚展示的迅捷如风的擒拿手法,让他彻底断绝了呼救或反抗的念头。
“好……好汉饶命!小的……小的就是混口饭吃,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啊!”摊主涕泪横流。
欧阳菲菲蹲下身,晃了晃手中那本《淳化阁帖》摹本,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别怕,我们只问几个问题。你摹仿高公公笔迹,能做到几成像?”
摊主一愣,结结巴巴地说:“八……八成?高公公的字不算顶尖,规矩有余,灵动不足,摹仿其形不难,但神韵……”
“八成足够了。”欧阳菲菲打断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倒出几块徽墨和一套精致的袖珍笔墨,“告诉我高公公常用的墨料、用印习惯,以及他处理日常事务的文书格式。现在,就在这里,给我写几个字看看。”
在绝对武力的“劝说”和张一斌掏出的一小锭银子“鼓励”下,摊主战战兢兢地拿起笔,按照欧阳菲菲的要求,在带来的宣纸片上书写起来。欧阳菲菲在一旁凝神观看,不时指出运笔的疏漏,并亲自提笔示范,她笔下的字迹竟很快与那摊主的摹仿融为一体,甚至更添几分官衙文书的呆板气韵。
陈文昌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低声道:“菲菲,你这是要……”
“伪造一份手谕,或者……一份能引起吴老二足够重视,但又不会立刻被看穿的东西。”欧阳菲菲头也不抬,笔走龙蛇,神情专注得发光,“比如,一份以高公公口吻,提醒吴老二‘碧云剑关系重大,需谨慎看管,暂勿移动,以待上命’的密函。我们要搅乱他们的步骤,让他们疑神疑鬼,为我们潜入侦查创造机会。”
就在欧阳菲菲即将完成最后一笔,连落款印章都凭借摊主的描述和她的想象勾勒得惟妙惟肖时,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