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华府后花园的荷塘边,却亮如白昼。不是月光,也非灯笼,光源来自李悦手中那个巴掌大小、背面刻着被咬了一口果子图案的“法宝”。一道柔和却异常清晰的光柱从中射出,打在临时拉起的一块素白绸缎上,上面正映出唐伯虎略显紧张,却又强作潇洒的身影。
“秋香姑娘,请看!”唐伯虎深吸一口气,指向光幕。
光幕上,并非传统的山水墨画,而是一系列由唐伯虎亲笔绘制,经由赵哲用“妙手”稍作修饰的“连环画”。画中,唐伯虎自己化身为一个憨态可掬的小人,一次次“偶遇”秋香,不是被巡夜家丁追得抱头鼠窜,就是献殷勤时不小心掉进池塘,画面夸张,情节诙谐,配上旁边歪歪扭扭的打油诗,逗得围观的丫鬟们掩嘴窃笑。
秋香站在丫鬟们中间,看着光幕上那个与平日风流才子形象大相径庭的唐伯虎,先是错愕,随即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成功了!看到没,秋香笑了!”王小胖压低声音,兴奋地捅了捅身边的孙志。他们四人组潜伏在假山后,如同这场“古代直播求爱大作战”的幕后导演组。
“李悦这手机手电筒功能加ppt播放,算是让她玩明白了。”孙志啧啧称奇,“就是这流量,要是真开直播,估计得卡成马赛克。”
这便是他们“帮助”唐伯虎追求秋香的第二阶段计划——利用现代科技手段,打造一场前所未有的“视觉盛宴”。第一步的“情诗二维码”(由赵哲用微雕技术刻在竹片上)因为秋香找不到合适的扫码设备而失败告终后,他们果断祭出了李悦那电量告急、且大部分功能已失效的智能手机。
唐伯虎在光幕前,越说越自信,他按照王小胖“情感导师”的指导,摒弃了之乎者也,改用“接地气”的告白:“秋香,我唐寅见过苏州的月,饮过西湖的雨,却都觉得不如你低头浅笑万一。我……我想带你吃遍江南的点心,看尽人世间的热闹!”
这番直白火热的话语,在这个时代堪称石破天惊。丫鬟们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目光在唐伯虎和秋香之间逡巡。秋香脸颊飞起红霞,下意识地垂下眼睑,手指绞着衣角。
气氛正好。
然而,就在唐伯虎准备掏出他精心准备的“终极礼物”——一首由四人组共同构思,融合了现代流行歌词意境的“混合体”情诗时,异变陡生。
花园月亮门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的铿锵之音。数名身着黑色劲装、腰佩弯刀的彪形大汉鱼贯而入,为首一人,面白无须,眼神阴鸷,正是宁王府总管,乌诚。
欢乐轻松的气氛瞬间冻结。
丫鬟们如同受惊的雀鸟,纷纷低头退避。光幕上的画面戛然而止,李悦迅速将手机藏入袖中,现场只剩下灯笼摇曳的光晕。
乌诚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全场,在唐伯虎和秋香脸上略微停顿,最后落在四人组藏身的假山方向,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唐公子好雅兴。”乌诚的声音尖细,带着一股渗人的寒意,“宁王殿下明日于府中设‘百花宴’,特命在下前来,邀请唐公子,以及……”他顿了顿,视线明确地投向假山,“你那几位……有趣的友人,一同赴宴。”
请柬是镶金边的黑色帖子,递到唐伯虎手中时,带着千钧重量。这不是邀请,是命令。
乌诚并未多留,传达完指令便带人离去,仿佛只是来打断一场不合时宜的闹剧。但他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让四人组心头警铃大作。
“宁王怎么会知道我们?还特意点名?”赵哲眉头紧锁,低声道。
李悦脸色发白:“我们的到来,恐怕从一开始就在某些人的监视之下。”
秋香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唐伯虎握着那份沉甸甸的请柬,脸上的意气风发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和不安。他看向四人组,眼神复杂。
当夜,四人组客房内,烛火跳动。
“宁王谋反的线索,我们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了。”孙志沉声道,“他注意到我们,要么是因为我们与唐伯虎走得太近,要么……就是我们之前‘初试现代技巧’时弄出的动静太大,引起了他的兴趣。”
王小胖挠头:“问题是,他找我们干嘛?我们一没钱二没权,就是几个‘海外遗民’。”
“知识,胖子,是我们的知识。”李悦提醒道,“别忘了,我们之前为了帮唐伯虎,弄出的那些小玩意儿,虽然在我们看来是胡闹,但在宁王眼里,或许就是‘奇技淫巧’,甚至……是能用于军事的技术。”
一句话点醒众人。无论是简易的杠杆滑轮(用来帮唐伯虎往华府内送礼物),还是赵哲对本地金属材质的分析改良(试图打造一个“永不熄灭”的孔明灯),这些超越时代的认知,在野心家眼中,都是潜在的利器。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是唐伯虎约定的暗号。
孙志打开窗户,唐伯虎敏捷地翻身而入,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焦急。
“事情不妙。”他压低声音,“乌诚刚才离开后,并未走远,而是在侧门与一人密谈。我隐约听到……他们提到了‘秋香’,还有‘身份’,‘棋子’等词。”
“秋香?”李悦心头一跳,“她难道不只是华夫人的丫鬟?”
唐伯虎摇头,面色痛苦:“我不知道。但若她真与宁王有关……那我这些时日的追求,岂非一场笑话?我更怕……她会因此陷入险境。”
一时间,房间内陷入沉默。原本单纯的“追爱计划”,骤然卷入权力斗争的旋涡,变得危机四伏。
次日,宁王府,百花宴。
王府内戒备森严,假山奇石,亭台楼阁间,随处可见带刀侍卫。宴席之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却掩不住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
宁王端坐主位,年约四旬,面容英武,眼神开阖间精光四射,不似沉迷享乐之徒,反而更像一位蛰伏的枭雄。他对唐伯虎颇为热情,对四人组也表现出极大的“好奇”,不断询问海外风土人情,尤其对“器物制造”、“天象测算”乃至“行军布阵”之道旁敲侧击。
四人组打起十二分精神,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策略,扮演着见过些世面但并无真才实学的海外商贾之后,答话半真半假,时而语出惊人(引用现代常识),时而装傻充愣。
酒过三巡,宁王忽然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向赵哲:“听闻赵小兄弟对金石之物颇有见解,能辨识常人未见之材?本王近日偶得一件异宝,可否代为品鉴?”
他拍了拍手。两名侍卫抬上一个覆盖着红布的沉重物件。红布掀开,竟是一尊造型古朴、通体黝黑的金属猛虎雕像,虎目以红色宝石镶嵌,在光线照射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此物,据传内含前朝秘藏,关乎国运。”宁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若诸位能助本王解开此物之谜,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若不能……”他微微一笑,未尽之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这是摊牌,也是考验。
赵哲上前,仔细查看。他运用材料学知识,判断出这并非已知的任何一种合金,其铸造工艺极其精湛,内部似乎有中空结构。当他触摸到猛虎底座一处细微的凸起时,脑海中那点来自未来的灵光一闪——这结构,类似某种密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