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的巫术集市,欧阳菲菲被迫用毛笔冒充银针救治垂危病人。陈文昌却突然发现,他们救下的这位病人身上,竟带着半张指向碧云剑的染血地图。而追杀者的脚步声,已在医馆门外响起……
雨下得像是天漏了。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在青瓦屋顶、石板街道和临时支起的油布棚子上,噼啪作响,汇成一片震耳的喧嚣。整个巫术集市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摊位前的灯笼在风雨中剧烈摇晃,投下扭曲跳动的光影,映照着一张张同样扭曲的人脸。
集市并未因这恶劣天气而散去,反而透出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病态的繁荣。空气里混杂着草药苦涩的香气、某种动物尸体腐败的腥臊,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甜腻到令人作呕的熏香味,那是某些巫术仪式常用的香料。
罗子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声咒骂:“这鬼天气!还有这鬼地方!比我们之前遇到僵尸的那个村子还邪门!”
陈文昌脸色凝重,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摊位上的物品光怪陆离:风干的蜥蜴、色彩斑斓的矿石、画着诡异符咒的黄纸、甚至还有浸泡在不明液体中的小型胎儿标本。一些穿着古怪、眼神阴鸷的人隐在棚布的阴影下,冷冷地注视着他们这四个不速之客。“小心说话,子建。这里的人,恐怕比僵尸更难缠。”他低声道,手中下意识地握紧了那枚一直带在身边的风水罗盘,指针在剧烈地颤动。
张一斌肌肉紧绷,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他的跆拳道在黑夜里、在明确的目标前能发挥威力,但在这诡异莫测、敌友难分的环境里,他感到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憋闷。
欧阳菲菲紧抿着嘴唇,她的注意力更多被那些售卖药材和医疗用具的摊位吸引。她看到一些只在明代医书上见过的草药,也看到一些形制古怪的医疗器具,其中不乏用于放血或巫医结合的诡异工具。她的心沉甸甸的,既有对未知医学领域的好奇,更有对当前困境的忧虑。他们冒险潜入这龙潭虎穴般的巫术集市,是为了寻找能解“僵尸毒”的稀有药材“七星草”,以及关于碧云剑可能下落的线索。然而暴雨和集市本身的诡异,让寻找变得异常艰难。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剧烈的骚动打断了她的思绪。人群像被劈开的水浪般向两侧退去,惊恐的低语声甚至压过了雨声。
“让开!快让开!”
“是‘鬼面疮’!他怎么会来这里?”
“离他远点,沾上就完了!”
只见一个身影踉跄着冲入集市主干道,他浑身湿透,衣衫褴褛,最骇人的是,他的脸上、脖颈以及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紫黑色的溃烂疮口,有些还在汩汩流淌着黄绿色的脓水,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狰狞。那人双眼赤红,呼吸急促如同破旧风箱,每走一步都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最终,他发出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哀嚎,猛地向前扑倒,重重地摔在泥泞不堪的街道中央,溅起一片混浊的水花。
周围的人群瞬间空出了一大片圆圈,所有人都像是躲避瘟疫般向后缩去,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厌恶和唯恐避之不及的惊惶。雨水无情地冲刷着那具倒卧的、生死不知的身体,却冲不散那弥漫开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欧阳菲菲的心脏猛地一缩。医者的本能让她几乎要立刻冲过去。
“菲菲!”张一斌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力道很大,“别去!你没听他们说吗?‘鬼面疮’,听着就不是好东西!危险!”
陈文昌也快速低语:“情况不明,此地诡异,切勿轻举妄动。”
罗子建更是瞪大了眼睛:“我靠,这看起来比僵尸还吓人!菲菲,咱们还是绕道走吧!”
欧阳菲菲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倒在泥水中的病人身上。雨水打在他紫黑的疮口上,带着脓血蜿蜒流开。他的身体在轻微地、无意识地抽搐。那是一个生命正在急速流逝的迹象。
“他是人。”欧阳菲菲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穿透雨幕,“他需要医生。”她用力甩开张一斌的手,眼神清澈而执拗,“而我,就是个医生。”
无论时空如何变换,无论面对的是僵尸毒还是这诡异的“鬼面疮”,救死扶伤,是她刻入骨子里的信条。
欧阳菲菲冲到那人身边,毫不犹豫地跪坐在泥泞之中,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衣裤。她伸出两指,迅速探向对方颈侧。
脉搏快而微弱,紊乱无力。呼吸浅促,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气息。她凑近观察那些疮口,紫黑肿胀,边缘不规则,脓液粘稠,绝非普通疮毒。
“是某种烈性中毒,混合了…...生物毒素和矿物毒素的可能,”她快速做出初步判断,头脑飞速运转,“伴有严重的全身性感染和器官衰竭迹象。需要立刻施针,护住心脉,激发元气,延缓毒性攻心!”
她猛地抬头,对跟上来的陈文昌急声道:“文昌!我的针灸包!快!”
陈文昌立刻卸下背后的行囊,手忙脚乱地翻找。然而,当他拿出那个欧阳菲菲视若珍宝的羊皮针包时,两人的脸色同时变了。
针包不知何时被雨水浸透,里面的银针大部分已经锈迹斑斑,仅有几根较粗的长针勉强可用,但针尖也蒙上了一层晦暗。在这种复杂凶险的病症面前,这点工具根本无济于事!
“怎么会这样!”欧阳菲菲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和绝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合适的银针,她的医术大打折扣。
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看吧,碰了鬼面疮,果然要倒霉!”
“那女娃子是谁?不要命了?”
“她好像想救人?哼,不自量力!”
“怕是外乡来的郎中,不懂我们这里的忌讳…”
甚至有摊主开始收拾东西,似乎怕被牵连,想要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一种冷漠、排斥甚至敌意的氛围在雨水中弥漫开来。
张一斌和罗子建一左一右护在欧阳菲菲身边,紧张地盯着四周,生怕有人突然发难。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欧阳菲菲的心头。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旁边一个摊位。那摊主正在仓惶收拾,摊位上摆着一些文房四宝,几支毛笔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
毛笔!
欧阳菲菲脑中灵光一闪!毛笔的笔杆,细长、坚硬、中空!虽然不如银针精准,但在紧急情况下,或许可以……
“文昌!笔!拿那支最细的!”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陈文昌瞬间会意,一个箭步上前,也顾不上询问,直接抓起摊位上那支品相最好、笔杆最细挺的狼毫小楷笔,迅速递到欧阳菲菲手中。
欧阳菲菲接过毛笔,入手微沉,笔杆是上好的湘妃竹,冰凉润泽。她毫不犹豫,“咔嚓”一声,将带有笔毫的那头在膝盖上猛地折断!然后迅速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就着雨水,快速削刮折断处,使其形成一个相对尖锐、但不至于轻易折断的斜口。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连那个收拾东西的摊主也停下了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疯了一样的女子。
“她…...她要用毛笔…...治病?”
“胡闹!简直是胡闹!”
“疯了!这女人疯了!”
质疑和惊呼声中,欧阳菲菲眼神沉静如水,所有杂念都被摒弃。她深吸一口气,回忆着《针灸大成》中的记载,认穴、取穴……
手中那支经过粗糙改造的“毛笔针”,对准了病人胸前膻中穴的位置,稳稳地、决绝地刺了下去!
没有银针的柔韧与顺滑,带着一种生涩的阻力,但笔尖终究是破开了皮肤,深入了穴位!
欧阳菲菲手腕微颤,全凭对人体经络穴位的深刻理解和一股精纯的意念,模仿着捻转提插的手法,将“笔针”留在穴道之中。
接着是内关、足三里……她用那几根幸存的、未完全锈蚀的银针配合着自制的“毛笔针”,在病人几个关键要穴上落下。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韵律美,仿佛不是在实施一种临时的、粗糙的急救,而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雨还在下,但周围嘈杂的议论声却不知不觉小了下去。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看着这个在暴雨泥泞中,用一支折断的毛笔,试图从阎王爷手中抢人的女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