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碧云非剑
陈文昌指尖触到碧云剑匣内壁的刻痕时,整个人猛地一颤——那根本不是医学典籍的记载,而是一行跨越时空的潦草英文:“Key to the Rift”。
夜幕下的巫术集市,如同一锅煮沸的浓汤,蒸腾着诡异与狂热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焚烧的苦涩、某种动物油脂燃烧的腥臊,以及人群中散发出的、混合着恐惧与期待的汗味。摊位林立,悬挂着风干的怪异植物、不知名兽骨串成的风铃,还有用朱砂绘满符咒的布幡。披着深色斗篷的摊主们隐在阴影里,眼神闪烁,叫卖声如同夜枭的低语。远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一场酬神巫舞正达到高潮,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舞者剧烈地扭动身体,鼓点密集得让人心慌。
罗子建、张一斌、欧阳菲菲和陈文昌四人,混迹于涌动的人潮中。他们皆穿着在这个时代显得格格不入的现代材质冲锋衣,脸上涂抹着深色泥灰,竭力降低着存在感。就在半个时辰前,他们刚刚摆脱了一伙身份不明的追踪者,陈文昌利用集市外围杂乱无章的建筑布局,布下了一个简易的“鬼打墙”风水迷阵,才得以喘息。
“刚才那帮人,眼神凶得跟要生吞了我们似的。”罗子建压低声音,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仿佛那些狰狞的面孔还缀在身后。
张一斌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度。“不像普通的强盗。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股……死士的味道。”他沉声道,目光锐利如鹰。
欧阳菲菲轻轻碰了碰藏在袖中的那支特制毛笔——笔杆中空,内藏数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这是她根据现代针灸理论,在这个缺乏无菌环境的时空里,无奈之下自行改造的“武器”兼“医疗器械”。“别管他们是什么人了,快找‘回春堂’的摊位。老郎中说的信物,必须在子时前拿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仅是出于紧张,更因为怀中那张绘制着碧云剑形状的绢布,此刻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陈文昌没有说话,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怀中那个冰冷的紫檀木长匣上。匣子做工极其考究,雕琢着云纹与瑞兽,正是他们根据线索,从一座废弃的明代医家宗祠密室中,历经机关陷阱,九死一生才取出的——据传能解百毒、定阴阳的“碧云剑”剑匣。
然而,匣中无剑。
只有一层褪色的明黄绸缎内衬,以及内壁上那些若隐若现、非刻非画的痕迹。刚才在躲避追兵的狂奔中,他的指尖无意间清晰地触摸到了那些凹凸。那不是任何已知的中原文字,更非符文篆刻,那熟悉的字母组合……“Key to the Rift”(通往裂隙的钥匙),像一道闪电劈入他的脑海,让他瞬间手脚冰凉。他们追寻的,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古代神兵,而是另一个与他们穿越相关的、更巨大、更未知的秘密的入口。
“那边。”陈文昌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指向集市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比其他摊位都要破旧的小棚,棚前挂着一块半朽的木牌,上面用墨迹暗淡地写着“回春堂”三个字。一个须发皆白、满脸褶皱的老者,正蹲在棚前,慢条斯理地分拣着一些晒干的虫壳。
按照之前帮助他们的一位隐退太医的指引,只有持有回春堂的信物,才能从集市尽头那个脾气古怪的“守洞人”那里,换取进入藏匿碧云剑真正所在地——“隐雾洞”的资格。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深吸一口气,朝着那小棚走去。集市喧闹的背景音,此刻听来却像是危机四伏的序曲。
摊主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四人身上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陈文昌抱着的紫檀木匣上,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买药,还是问卜?”老人的声音干涩得像摩擦的砂纸。
欧阳菲菲上前一步,按照约定好的暗语,将半枚磨损严重的铜钱放在摊位上:“寻一味‘定风珠’。”
老者拿起铜钱,对着棚檐下悬挂的气死风灯看了看,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另外半枚,严丝合缝地对上。“定风珠难得,”他抬起眼皮,目光锐利了些,“用什么换?”
“医者仁心,”欧阳菲菲取出那支特制毛笔,姿态恭敬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愿以‘笔针’之术,换贵摊一位伙计片刻安宁。”
老者盯着那支造型奇特的毛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了古井无波。他朝棚子阴影里蜷缩着的一个不断咳嗽、面色青紫的年轻伙计努了努嘴:“他中了‘瘴疠’,咳了三天了,坊间的药石无效。”
集市上已有不少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目光投射过来,带着审视与好奇。其中几个腰间鼓囊、眼神精悍的汉子,相互使了个眼色,悄悄围拢了近些。
欧阳菲菲心知这是考验,也不多言,走到那伙计身边,示意他伸出手。伙计犹豫地看向老者,得到默许后,才颤巍巍地伸出枯瘦的手臂。欧阳菲菲凝神静气,拇指在毛笔尾端轻轻一旋,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从笔尖探出。她下针极快,认穴精准,手腕微颤间,运用的却是现代神经阻滞与穴位刺激相结合的原理,辅以笔杆内预先调配的微量解毒提神药液。
不过片刻,那伙计剧烈的咳嗽竟奇迹般地平复下来,脸上的青紫也褪去少许,呼吸变得顺畅。他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喉咙,看向欧阳菲菲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连那一直面无表情的老者,眼中也掠过一丝惊异。他不再多话,从摊子底下摸出一块黑黢黢、毫不起眼的木牌,递给欧阳菲菲:“拿着这个,去找守洞的哑伯。记住,子时一过,雾锁重门,神仙难进。”
就在欧阳菲菲接过木牌的瞬间,异变陡生!
之前窥视的那几名汉子中,为首一人猛地暴起,拔出腰间隐藏的短刃,直刺陈文昌怀中的剑匣!目标明确,绝非寻常劫财。
“小心!”张一斌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反应快如闪电,侧身抢步上前,一记标准的跆拳道侧踢,精准地踹在对方手腕上。短刃“当啷”一声飞了出去。
然而,这仿佛是一个信号。集市四面八方,瞬间涌出超过二十名身着统一黑色劲装、面蒙黑布的身影,刀光闪烁,杀气腾腾,将他们四人连同回春堂的小摊团团围住。聒噪的人声、摊贩的叫卖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尖叫和四散奔逃的混乱。
“保护剑匣!”罗子建大喊一声,顺手抄起摊位上的一根捣药杵,胡乱挥舞着,试图驱赶靠近的敌人。他虽然身手笨拙,但情急之下的力量也不容小觑,一时竟也逼得两个黑衣人无法近身。
张一斌已然陷入重围。他赤手空拳,面对数把森冷的钢刀,将跆拳道的刚猛迅捷发挥到极致。旋踢、横踢、后踢,动作连贯如行云流水,每一次出击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或敌人的惨嚎。他利用摊位、货架作为掩体,且战且走,试图为同伴打开一个缺口。但黑衣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攻势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
陈文昌将剑匣紧紧抱在胸前,另一只手不断从随身布袋中掏出铜钱、小旗等物,口念咒诀,飞快地在脚下布设小型障眼法阵。烟雾微起,幻象丛生,勉强干扰着黑衣人的视线和判断,延缓着他们的合围速度。
欧阳菲菲则成为了众矢之的。显然,对方也看出她刚刚展示的“笔针”之术非同小可,至少三人同时向她扑来。她临危不乱,毛笔在她手中宛如活物,或点、或刺、或扫,专攻敌人眼目、咽喉、手腕等脆弱部位与穴位。银针上淬有的麻药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中者瞬间酸麻无力,失去战斗力。她身形灵动,在刀光剑影中穿梭,竟也暂时自保无虞。
然而,敌人数量实在太多,而且个个悍不畏死。眼看包围圈越缩越小,张一斌身上已添了几道血痕,罗子建的捣药杵也被削断,陈文昌的阵法在对方蛮力冲击下摇摇欲坠。
“跟他们拼了!”罗子建眼睛赤红,嘶吼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集市边缘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哨音。紧接着,是密集的脚步声和一声威严的断喝:“官府拿贼!闲杂人等退散!”
是巡夜的官兵被这里的打斗惊动了!
黑衣人们动作一滞,为首者不甘地看了一眼陈文昌怀中的剑匣,又瞥见迅速逼近的火把长龙,当机立断,发出一声唿哨。所有黑衣人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集市错综复杂的小巷阴影中,来得快,去得也快。
战斗骤然停止,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四人,以及不远处越来越近的官兵火把。
“快走!”陈文昌低喝一声。
四人顾不上喘息,也来不及理会那回春堂的老者与伙计早已不知去向,趁着集市尚未被官兵完全封锁,凭借对地形的初步记忆,朝着与守洞人约定的方向,发足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确认身后再无追兵,四人才在一个僻静的、堆满废弃药渣的死胡同里停下来,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混合着血水和泥灰,从额角滑落。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罗子建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声音还在发抖。
张一斌撕下衣角,熟练地包扎着手臂上最深的伤口,眉头紧锁:“招招致命,目标明确,是冲着剑匣来的。不像是为了阻止我们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