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斌也愣住了,紧绷的战斗姿势下意识地放松了些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陈文昌迅速上前,将自己的水囊凑到那人唇边,小心翼翼地喂了他几小口清水。清凉的液体滋润了干涸的喉咙,那“明朝人”的眼神清明了不少,虽然依旧虚弱痛苦,但那种属于“活人”的气息已经无法掩盖。
欧阳菲菲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毛笔的揉按从印堂穴缓缓向下,移至他的人中穴,继续以那种独特的方式疏导着他体内紊乱的气机。她一边操作,一边用尽量缓慢清晰的现代普通话询问:“你是谁?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发生了什么?”
那“明朝人”贪婪地呼吸了几口空气,断断续续地,用那种夹杂着湘西口音的明代官话,开始讲述。他自称姓石,名岩,是一名湘西赶尸匠。半月前,他接了一趟活计,护送三具客死异乡的商人遗体返乡。行至庐山附近,夜宿荒村,遭遇了一伙形迹可疑的人。
“他们……不像是强盗……穿得很体面,像……像读书人,或者是……郎中?”石岩的眼神里透出恐惧,“他们在村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们撞见了……他们不由分说,就对我们用了……用了‘蛊’和‘瘴’……”
根据石岩的描述,那伙人手段诡异,洒出的药粉带着异香,能让人四肢僵直,意识模糊,如同坠入噩梦。他的三个“客人”(即那些尸体)在那种药粉和某种类似巫术仪式的影响下,竟然产生了异动,开始攻击活人。他在混乱中被重创,拼死逃入山林,最终毒性混合瘴气发作,失去了意识,再醒来,便是如今这般境地。
“他们……他们在找一把剑……好像叫……碧云……”石岩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陈文昌手中的短剑,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起来,“对!就是那种纹路!日月……他们身上也有这个标记!”
四人心中同时巨震!碧云剑!日月纹章!果然一切的核心都指向于此!
“那些人在哪里?那个荒村在什么方位?”陈文昌急声追问。
石岩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庙门外某个方向:“沿……沿着庙后的小路……往西……十里外……有个……废弃的义庄……他们可能……还在那里……炼制……更厉害的……‘尸傀’……”
信息量巨大,四人飞快地交换着眼神。幕后黑手是身怀医术和巫术的“体面人”,目标可能是碧云剑,正在利用赶尸和某种邪恶仪式制造受控制的“尸傀”!石岩是意外的受害者兼关键目击者!
必须立刻行动!
在石岩断断续续的指引下,四人决定,由张一斌和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的石岩留在庙中看守,张一斌身手最好,可以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而陈文昌、欧阳菲菲和罗子建则立刻出发,前往石岩所指的废弃义庄,查明真相,阻止对方的阴谋。
事不宜迟,陈文昌三人稍作准备,便借着微弱的月光,踏入了庙后那条被荒草半掩的小径,身影迅速被浓密的夜色吞噬。
山神庙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石岩偶尔因痛苦而发出的细微呻吟。张一斌不敢大意,守在门口,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约莫半个时辰后,庙外的山林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张一斌猛地站起,全身戒备。
然而,冲进庙门的,却是去而复返的陈文昌、欧阳菲菲和罗子建!三人脸上没有任何探得消息的喜悦,只有一片煞白和极度的惊骇!
“怎……怎么了?这么快就回来了?找到义庄了?”张一斌愕然问道。
陈文昌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庙外,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扭曲:“我们……我们刚走出不到三里地,就在……就在路边一棵巨大的老槐树下……发现了……发现了另一具尸体!”
“尸体?”张一斌心头一紧。
欧阳菲菲的声音带着颤音,她看向此刻躺在草堆上,正因为他们的返回而露出疑惑表情的石岩,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具尸体,穿着和石岩一模一样的赶尸匠服饰!身上有证明其身份的符印和信物!而且……死亡时间,根据尸体僵硬程度和尸斑判断,至少超过十二个时辰了!”
罗子建哭丧着脸,几乎是吼了出来:“那这家伙他妈的是谁?!”
嗡——!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张一斌的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利剑般射向草堆上的“石岩”。
只见那“石岩”脸上先前所有的痛苦、虚弱和迷茫,在此刻如同潮水般褪去。他缓缓地、用一种绝非重伤之人能有的灵活,坐直了身体。嘴角,慢慢勾起一丝诡异而森冷的弧度。那双眼睛里,再也找不到丝毫属于受害者的无助,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嘲弄和一丝……掌控一切的戏谑。
篝火依旧在跳动,映得他脸上那些尚未完全消退的黑紫色经络,如同活过来的邪恶藤蔓,妖异无比。
庙内空气凝固,针落可闻。
他们救下的,根本不是什么无辜的赶尸匠。
他们带回来的,很可能才是……真正的幕后操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