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平宁郡主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语气刻薄如刀,“果然生了一副沉鱼落雁的好皮囊,更难得的是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难怪能把衡儿迷得神魂颠倒,连祖宗家法、身份尊卑都抛到了脑后!”
她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却带着更刺骨的寒意:“盛明兰,本宫今日来,不是来跟你讲道理的。道理,你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庶女,不配听,也听不懂!本宫只问你一句,你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蛊惑我儿齐衡,让他竟敢写下那等不知天高地厚、辱没门楣的混账东西?!”
明兰的心,如同被冰冷的铁钳狠狠攥紧。郡主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在她最敏感的神经上。出身,庶女,狐媚……这些刻意的羞辱,如同鞭子抽打在她竭力维持的尊严上。袖中的手紧紧攥起,指甲深陷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声音依旧平稳清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郡主娘娘明鉴。臣女与齐小公爷,仅在庄先生学堂之上,以同窗之礼,探讨过些许学问。除此之外,绝无半分逾越。小公爷心之所向,非臣女所能左右,更非臣女所能蛊惑。臣女自知身份低微,从未敢有半分非分之想,更不敢辱没国公府门楣。郡主娘娘此言,臣女实不敢当。”
“不敢当?”平宁郡主冷笑一声,眼中寒光更甚,“好一张伶牙俐齿!探讨学问?同窗之礼?盛明兰,你当本宫是三岁孩童吗?衡儿是我一手带大的儿子,他心思单纯,若非有人处心积虑、刻意勾引,怎会做出如此悖逆之举?!你仗着有几分姿色,几分小聪明,便妄想攀附我齐家高枝?简直是痴心妄想!不知死活!”
她猛地站起身,华贵的狐裘坎肩滑落在地也浑然不顾,一步步逼近明兰,那迫人的气势如同山岳倾轧:“你听清楚了!你盛家不过是刚在京城站稳脚跟的微末小吏!你盛明兰,更是一个连嫡母都不放在眼里的卑贱庶女!你与那贺家医馆小子的亲事已定,庚帖已换,却还在此勾三搭四,水性杨花!像你这等不知廉耻、妄想一步登天的女子,本宫在宫中见得多了!她们的下场,你想知道吗?”
最后一句,带着赤裸裸的威胁与森然杀意,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明兰的耳膜。
巨大的屈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明兰。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郡主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她最痛的伤口上。庶女的身份,是她无法摆脱的烙印;贺家的亲事,是她必须接受的归宿。而“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污蔑,更是对她人格最恶毒的践踏!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几乎让她想要不顾一切地反驳、控诉!然而,残存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她。不能!她不能!她身后是盛家,是祖母!眼前这个女人,手握生杀予夺之权,碾死她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腥甜的铁锈味。再次抬起头时,眼中那翻腾的屈辱与愤怒,竟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凉的平静。她挺直了脊背,目光直视着平宁郡主那双盛满鄙夷与怒火的凤目,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郡主娘娘位高权重,金口玉言。您要如何论断臣女,臣女无从置喙。但臣女问心无愧。与齐小公爷,止于学问探讨,绝无苟且。与贺家公子的亲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兰谨遵礼法,不敢有违。娘娘若觉明兰碍眼,明兰自当谨记娘娘训诫,从此闭门不出,绝不再与齐小公爷有半分瓜葛。至于娘娘所言宫中手段……”明兰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臣女贱命一条,不足挂齿。但求娘娘明察秋毫,莫因明兰微末之身,损了国公府清名,伤了郡主娘娘慈母之心。”
她没有哭诉,没有辩解,更没有祈求。她用最平静的语气,陈述着事实,维护着自己最后一点尊严,同时将所有的责任与可能的后果,以一种近乎悲壮的方式,推了回去。那单薄的身影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一株不肯折腰的修竹。
平宁郡主被她这出乎意料的反应和话语噎得一窒。看着明兰那双清澈见底、毫无惧色、甚至带着一丝悲悯(对她?)的眼睛,她胸中的怒火竟无处发泄,反而生出一种被看穿的恼羞成怒!
“好!好一个问心无愧!好一个闭门不出!”平宁郡主气极反笑,声音如同淬了冰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再让本宫发现你有一丝一毫纠缠衡儿,或做出任何有损国公府声誉之事……”她目光扫过明兰苍白却倔强的脸,带着刻骨的寒意,“本宫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撂下这句狠话,平宁郡主拂袖而去,留下暖阁内一片死寂的冰冷,和那个依旧挺直脊背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渗出点点猩红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