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四年的十二月,寒冬已深,安澜城被一层惨白的积雪覆盖,檐下冰棱如刀,在稀薄的日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宸国朝堂之上,炉火日夜不熄,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近乎凝固的绝望。归义城陷落、赵铭殉国、周福暴卒、海寇逼境……一连串的噩耗如同重锤,将宸国砸入了立国以来最黑暗的深渊。朝会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臣工们面色灰败,奏对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仿佛下一刻,敌军的铁蹄就会踏破安澜的城门。
赵轩高坐于龙庭,面容消瘦,眼窝深陷,但那双眸子,却如同淬火的寒铁,在绝望的阴霾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清晰地感受到脚下这艘巨舰正在惊涛骇浪中倾覆,但他更明白,此刻若露出一丝怯懦,便是万劫不复。
“报——!”一声急促的呼喊打破死寂,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冲入大殿,跪地呈上一份来自北线狼牙隘的军报,“北线急报!大将军李大牛呈奏!”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北线再传来什么雪上加霜的坏消息。赵轩深吸一口气,展开军报,目光迅速扫过,紧锁的眉头竟微微舒展了一丝。
李大牛在奏报中详细陈述:利用鹰嘴崖伏击获胜带来的短暂威慑,以及严冬极寒对双方均造成的巨大困扰,他加紧完成了狼牙隘后方两座辅助军堡的修筑,形成了更为稳固的防御纵深。同时,猎骑营持续以小股精锐袭扰镇北军粮道,虽未能造成决定性破坏,但有效迟滞了敌方的物资集结。拓跋雄似乎也因严寒和后勤压力,暂时停止了大规模攻势,北线意外地进入了一种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期。李大牛判断,至少在深冬过去之前,北线发生决定性战役的可能性不大。
这无疑是一个喘息之机!虽然短暂,但对于四面楚歌的宸国而言,无异于久旱逢甘霖。北线的压力稍减,意味着可以将极其有限的资源和精力,暂时更多地投向岌岌可危的南方和东南方向。
“天佑宸国!”丞相张诚率先反应过来,声音带着激动,“北线暂稳,乃不幸中之万幸!陛下,当趁此良机,全力稳固东南,应对南疆之变!”
赵轩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群臣,沉声道:“李将军稳守北疆,功在社稷。传朕旨意,犒赏北线将士。然,局势依旧危如累卵,不可有丝毫懈怠。”他话锋一转,“东南海防,乃眼下心腹之患!李岩接任清远郡守,情况如何?”
兵部尚书连忙出列禀报:“回陛下,李岩已紧急赴任,正全力整顿防务,加固临海津岸防工事,水师残部也已收缩至港口附近,严阵以待。然……海昌帮舰队气焰嚣张,近日多次逼近江口试探,情势依然危急。”
“告诉李岩,朕不管他用什么方法,临海津绝不能有失!需要什么,朝廷优先调拨!”赵轩斩钉截铁。他知道,东南门户若破,安澜震动,民心顷刻瓦解。
然而,就在赵轩试图抓住北线暂稳的契机,全力应对东南危机时,一场源自内部的暗流,却悄然涌动,险些给了摇摇欲坠的宸国致命一击。 退朝之后,卫尉王老五秘密求见,面色凝重至极。
“陛下,靖安司内线冒死传来密报,经连日严密排查,发现……发现宫内司礼监一名掌印太监,及兵部车驾司一名郎中,近期与城外一些形迹可疑的商贾过往甚密,且有大量不明来源的财物进出。”王老五的声音压得极低,“种种迹象表明,此二人极可能已被四海商会重金收买,充当内应!归义城陷落和周大人暴卒的详细情报,恐与此二人泄露有关!”
“内鬼!”赵轩眼中寒光暴射,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弥漫整个密室。外敌环伺之际,内部竟出了蛀虫!这比明刀明枪的敌人更加可恨、可怕!
“证据确凿?”赵轩的声音冷得像冰。
“已有七分把握。为避免打草惊蛇,尚未收网。”王老五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