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镇抚却不再看阿福,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视着整个被翻得底朝天的医馆。最终,定格在苏明霞曾经坐诊的那张宽大酸枝木诊案上。案角,有一个不起眼的、与案面几乎融为一体、仅凭肉眼极难发现的微小凸起!
他眼中精光一闪!大步上前,根本不需要钥匙!指尖灌注一丝内力,对着那凸起猛地一按!
“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诊案侧面,一块严丝合缝的木板悄无声息地弹开,露出了一个仅仅巴掌大小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本装订得极其朴素的靛蓝色封皮笔记,以及一小叠泛黄的药方笺。
赵镇抚眼中贪婪的光芒大盛!他一把将暗格里的东西全部抓了出来!粗暴地翻看着笔记和药方!
“九萼幽蓝…” 一个爪牙凑过来,眼尖地看到其中一本笔记的扉页上,用娟秀却带着锋芒的小字写着几个字,但后面似乎被墨迹涂改过,模糊不清。
“幽蓝宝莲!果然是它!” 赵镇抚猛地合上笔记,脸上露出狰狞而得意的笑容。“这妖女果然在觊觎国宝!还煞有介事地研究?!”
他快速翻动其他笔记和药方。里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各种疑难杂症的诊疗思路、罕见草药的性状描述、药性配伍的推演…字里行间充满了医者的严谨与求索。其中几页,提到了“极寒”、“地脉”、“龙气”、“异香”、“蓝光”等字眼,虽然语焉不详,且明显被主人刻意隐去了关键信息,只留下一些推演符号和模糊的关联记录,但落在早有目标的赵镇抚眼中,这些词句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带走!” 赵镇抚将几本笔记和那叠药方笺塞入怀中,如同攫取了最珍贵的战利品。“这些都是妖女行邪术、觊觎国宝的铁证!”
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医馆,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算计。
“大人!” 另一个爪牙从后堂库房跑出来,手里捧着几个精致的小玉盒,“库房里发现几盒标注‘雪魄’、‘冰髓’字样的药膏!寒气逼人!”
赵镇抚接过一个玉盒,打开。一股极其精纯、刺骨的寒气瞬间弥漫开来,盒中是色泽如万年玄冰的膏体。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苏明霞那妖女用来治伤的东西,恐怕也是邪术所得!一并带走!”
“还有你们!” 赵镇抚猛地转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刺向地上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两个学徒,以及门口被巨大的动静吸引过来、却又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围观的几个街坊邻居。“听着!苏明霞乃朝廷重犯!窝藏包庇,形同谋逆!若有知其下落,或知其藏匿‘幽蓝宝莲’线索者,速速报官!赏银万两!知情不报者…哼!”
那一声冷哼,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浓重的血腥杀意!
“走!” 赵镇抚大手一挥,带着爪牙和搜刮来的“罪证”,如同来时一般,趾高气扬地踏出济世堂的破败大门。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药材碎片、碎裂的瓶罐、翻倒的桌椅,以及那块被踩踏在无数脚印之下的、碎裂的“妙手回春”牌匾。
死寂重新笼罩了济世堂。浓得化不开的药香混杂着呛人的灰尘和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息。阿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挂着血丝,破碎的镜片深深扎进掌心,鲜血淋漓。他茫然地看着这片废墟,看着门外那些或同情、或惊恐、或冷漠的街坊面孔,看着地上那块碎裂的匾额碎片。
百年清誉,悬壶济世之地,一日之间,毁于一旦。苏大夫…她到底在哪里?这滔天的污名和这满目疮痍的医馆,压得阿福几乎喘不过气来。他颤抖着弯腰,捡起一小块碎裂的牌匾残片,上面只剩一个模糊的“春”字。
冰凉的触感和粗糙的木刺扎在掌心,却远不及心头的寒意刺骨。他仿佛看到,苏大夫一生心血凝结的济世仁心,连同她珍若性命的研究手札,一同被埋葬在这片药香与灰尘的葬礼之中。一点暗红的血珠,顺着牌匾残片的边缘,缓缓滴落,无声地渗入那狼藉的尘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