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着起身,看了一眼地上气息奄奄、浑身狼藉的林静水。此地绝不能再留!她咬咬牙,将那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九萼草胡乱塞进药篓最底层,用其他药草勉强盖住。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半拖半扶,将昏迷的林静水艰难地架起,一步一滑,朝着回春堂的方向,在劫后余生的山林中,艰难跋涉。
回春堂后院,一方小小的药圃紧挨着那株经历风雨的杏树。泥土被苏明霞翻得松软湿润,混合着草木灰的气息。此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只有清冷的月光无声地洒落,为药圃蒙上一层朦胧的银纱。
苏明霞独自蹲在药圃边。她换下了湿透的衣衫,但指尖那被九萼草汁液沾染过的冰冷麻痹感,依旧若有若无。她看着药篓里那株被其他药草掩盖的九萼仙草残株,眼神复杂至极。
毁了它?这念头无数次闪过脑海。它蕴含的幽冥寒气太过危险,与林静水体内的诅咒遥相呼应,如同定时炸弹。但……它又是传说中的疗伤圣品,古药典记载其有逆天续命、镇压阴毒之效。林静水体内龙魂与凡躯冲突惨烈,幽冥寒气蚀骨,若有一丝可能……这诡异的仙草,是否就是那一线生机?哪怕……是饮鸩止渴?
犹豫、挣扎、对“圣草”功效的最后一丝幻想……种种情绪在她心中翻腾。最终,医者对一线生机的渴望,压倒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株九萼仙草从药篓底层取出。断裂的茎杆处,玄黑色的汁液已经凝固,如同干涸的毒血,散发着幽幽寒气。她用指尖避开那粘稠的断口,极其谨慎地捏住相对完好的叶片根部。
她拿起小药锄,在药圃最边缘、靠近围墙阴影的一小块湿润土地上,挖出一个浅坑。她动作轻柔,如同对待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然后,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这株残破的九萼仙草栽入土中。断裂的茎杆和根系被松软的泥土掩埋,只露出深墨色的叶片在月光下微微颤动。
做完这一切,她后退一步,紧张地观察着。月光下,那株被重新栽下的九萼草显得异常安静,叶片低垂,毫无生机。
苏明霞的心沉了沉,一丝失望夹杂着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后怕的情绪涌上心头。也许……它真的只是一株折断后无法存活的毒草?
她转身准备离开。就在她迈出第一步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震颤,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低沉嗡鸣,毫无征兆地从她脚下的土地传来!
苏明霞猛地顿住脚步,霍然回头!
月光清冷如水,静静洒落。 只见药圃边缘,那株刚刚栽下的九萼仙草—— 它那深墨色的、看似萎靡的叶片,竟在无风的状态下,极其诡异地、剧烈地向上挺立、绷直!叶片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幽蓝光晕的——冰霜!冰霜凝结的速度肉眼可见,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嚓”声!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紧随其后! 在月华清辉之下,苏明霞清晰地看到—— 那被掩埋在湿润泥土下的、断裂的草茎和残破根系末端,竟如同活物苏醒的触须,猛地暴涨、延伸!无数细若牛毛、却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气根状须芒,如同贪婪的毒蛇,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狠狠扎入药圃下方松软的泥土深处! 它们不是向下扎根汲取养分! 而是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精准无比地、疯狂地朝着地脉深处某个特定的、散发着亘古死寂与幽冥寒气的源头——钻探而去!
与此同时!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烈怨毒与龙威残响的玄黑色气流,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后呼出的第一口浊气,猛地从药圃翻松的泥土缝隙中——喷薄而出! 这股气流瞬间弥漫开来,将药圃边缘那株在夜风中轻颤的杏树笼罩!杏树所有的枝叶,在这股冰冷怨毒气流的冲击下,瞬间僵直!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卷曲、枯萎、失去所有生机!连带着周围几株刚冒出嫩芽的常见草药,也瞬间蔫萎、发黑! 整个后院药圃的温度骤降!月光仿佛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幽蓝!
“寒潭……龙冢……”昏迷中林静水那破碎的呓语,如同惊雷般在苏明霞耳边炸响!
九萼仙草!它根本不是什么疗伤圣药!它是幽冥地脉的毒瘤!是连接着深埋地底、那封印着远古恶龙骸骨与无尽怨毒的——寒潭龙冢的——活体导管! 她亲手栽下的,不是希望! 是直通地狱深渊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