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草根光芒稳定、饲血仪式似乎即将结束的瞬间——
“呃……嗬……”
墙角蜷缩着的崔明远,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痛苦呻吟!
他紧闭的眼睑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灰败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扭曲的痛苦!最诡异的是,在他裸露的脖颈和手臂上,那些蛰伏的、深墨绿色的荆棘泪纹路,在草根光芒最盛、最纯净的这一刻,如同被滚烫的烈阳灼烧般,骤然剧烈地抽搐、扭动起来!如同无数条被投入沸油的毒蛇!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荆棘纹路很快又在草根光芒的压制下重新蛰伏黯淡下去,崔明远也再次陷入死寂般的昏迷。
但这刹那的反应,却像一柄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了柳如烟因失血而眩晕的意识!
这草根……这纯净的光芒…… 它在滋养妹妹残魂的同时……也在……灼烧着崔明远体内的荆棘泪? 荆棘泪的痛苦……会反馈到宿主身上?
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真相,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心头:这草根的光芒,是维系妹妹生命的希望,是压制荆棘泪暴走的屏障,同时……也是崔明远无尽痛苦的根源之一!
这炼狱般的共生链条,每一环都在相互撕咬、相互折磨!
柳如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臂上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渗着血,滴落在地面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庙宇中,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她看着心口处那团温润却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光芒,又看向墙角那个因荆棘泪反噬而痛苦扭曲、却又因自己饲草而苟延残喘的男人。
一种深沉的、无法言喻的疲惫与荒诞,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的生命,她的血,她的痛,究竟在为谁燃烧?又终将……归于何处?
破庙外,风雪依旧。 破庙内,饲草后的微光,成为这片绝望之地唯一的光源,映照着两张同样濒临毁灭的容颜,维系着三人(两人一魂)在炼狱边缘那脆弱而残酷的平衡。而这平衡,正建立在柳如烟不断崩塌、迅速走向终结的生命根基之上。
破庙里的日子,是凝固在痛苦与衰败中的琥珀。每一刻都沉重得如同被冰封的石块,唯有每日黎明前那场以血为祭的饲草仪式,是其中唯一流动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生机。
柳如烟的身体,如同被风霜侵蚀了千年的朽木,正从内部彻底崩塌。左肩后方的箭毒乌黑如墨,顽固地向外扩散,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冰冷刺骨的麻痹与灼痛,顽固地侵蚀着她残存的生命力。背部的撕裂伤在寒冷与频繁动作下反复开裂,渗出的不再是鲜红,而是带着腐败气息的暗红血水。持续的血饲如同釜底抽薪,她整个人瘦脱了形,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曾经清丽的容颜只剩下枯槁的轮廓,皮肤紧紧包裹着骨骼,呈现出一种近乎半透明的惨白,仿佛一碰即碎。唯有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深处,那两点执拗的幽光,依旧在死灰般的疲惫中顽强地跳跃,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不肯熄灭。
今日的饲草仪式,刚刚结束。
她无力地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左手腕内侧,一道新鲜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正缓慢地渗着血,染红了早已被污血浸透的破布条。新伤叠加在旧痕之上,那片肌肤已无一处完好。剧烈的失血让她眼前一片昏黑,耳中嗡嗡作响,世界如同浸泡在粘稠的、灰暗的液体中旋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的剧痛和浓重的血腥味,沉重的眩晕感如同厚重的黑布,试图将她彻底裹挟。
心口处,那株草根在饱饮了心头精血后,光芒温润而稳定,如同温暖的泉眼,驱散着周围的寒冷与污秽。妹妹含烟残魂的波动也传递出平和的安宁。墙角,崔明远依旧在死寂般的昏迷中,体表的荆棘纹路在草根光芒的压制下,只余下黯淡的、如同枯枝般的印痕。
死寂。只剩下破庙外呼啸的风声,如同呜咽的挽歌。
然而,就在柳如烟的意识即将沉入这片短暂的、由极致虚弱带来的黑暗时——
墙角那个蜷缩的身影,极其轻微地、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起初,只是搭在冰冷地面上的手指,指尖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那动作微弱得如同风中蛛丝的颤抖,几乎难以察觉。
紧接着,他覆盖着薄薄冰霜的、又长又密的睫毛,如同被惊扰的蝶翼,极其缓慢地、艰难地颤动起来。每一次微弱的颤抖,都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气,如同被严冬冰封的种子终于感受到一丝地底深处的暖意,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从崔明远那具被诅咒和寒冷双重侵蚀的躯壳深处——苏醒过来!
他的胸膛,开始有了比之前更加明显的起伏。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挣扎的韵律。灰败如土的脸上,那层死寂的僵灰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微微冲淡了一点点。紧闭的眼睑下,眼球似乎在极其缓慢地转动。
柳如烟涣散的目光,猛地凝固了!
她的心,在那一刻似乎也停止了跳动!所有的虚弱、痛苦、眩晕,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冻结!她死死地盯着墙角那个身影,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深处,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