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排众而出,正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国师心腹——严世蕃!他须发花白,面容刻薄,此刻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崔明远,如同盯着砧板上的鱼肉。
“崔明远!陛下问的是你江南之行!问的是你如何‘缓解水患’?如何‘安生灾民’?!”严世蕃声音陡然拔高,响彻大殿,“臣有本参劾!参原江南河道总督、今科探花崔明远,三大罪!”
他猛地从袖中抽出一卷奏章,高高举起,如同举起讨伐的旗帜:
“其一!科举舞弊,欺君罔上!”他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崔明远,你道你才高八斗,探花及第,光明磊落?大错特错!经有司彻查,此乃你舞弊所得!”他转身,对着龙椅深深一躬,“陛下!臣有铁证!”
一名小太监托着一个铺着明黄绸布的漆盘快步上前。盘中所盛,正是那块在钦天监“天机使”密室内,用柳含烟发丝与污秽“墨汁”伪造的“夹带”布条!以及那个刻着崔明远名字、刺着霜白发丝、画满邪异符咒的桃木人偶!
“此物!乃是其入考场前,藏于夹衣之中的夹带秘文!”严世蕃用镊子夹起布条,让上面模仿崔明远字迹的蝇头小字和沾染的暗红污渍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上面沾染的污秽气息,经钦天监高人验看,正是邪术残留!而这邪异咒偶,更是其勾结妖邪、行魇镇之法的明证!此等欺君舞弊之徒,安敢立于朝堂之上?此乃祸乱纲常之始!”
证据确凿?!满殿哗然!无数目光瞬间变得鄙夷、愤怒!
崔明远心头巨震!看着那污秽的布条和狰狞的咒偶,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这构陷,竟如此恶毒,如此“完美”!
“荒谬!”崔明远猛地抬头,声音斩钉截铁,带着被污蔑的激愤,“此物纯属构陷!臣入考场,层层搜检,若有夹带,岂能过关?!臣之文章,字字句句皆出自本心,经得起天下士子推敲!陛下可调阅臣之考卷,与臣之平日文章对照,真假立判!此等拙劣栽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一个‘欲加之罪’!”又一人出列,是工部右侍郎、国师另一爪牙——赵文华。他肥胖的脸上堆着虚伪的悲悯,“崔探花,那这厌胜之术,你又如何解释?!”他指向那桃木咒偶,“此物,连同这张河道煞眼图!”他举起那张被朱砂画满“泣血邪眼”的河道图!
“经高人勘验,此图所示方位,正是你崔明远南巡期间,主持清淤、筑堤的关键节点!图上邪眼符咒,与你行厌胜之术的时间、地点、手法完全吻合!你借治水之名,行厌胜之实,埋设邪物,引动江南地名,行厌胜之实,埋设邪物,引动江南地脉阴煞之气,最终酿成柳府秽气冲天、生灵涂炭之惊天妖祸!你,就是那引动灾异的祸源!”
“血口喷人!”崔明远怒极反笑,胸中激荡着悲愤与荒谬,“江南水患,非一日之寒!臣清淤筑堤,疏浚河道,只为引水归流,造福黎民!何来厌胜?何来引动煞气?!柳府变故,诡异莫名,臣亦在全力查探!尔等不究其根源,反以此构陷于臣,是何居心?!臣在江南,疏浚河道救活灾民三万!此等功绩,岂容尔等污蔑!”
他据理力争,声音清朗,带着凛然正气,将自己在江南的桩桩件件、如何统筹调度、如何亲临险境、如何安抚灾民的实情一一陈述。然而,在国师党羽环环相扣的“铁证”面前,他的辩驳,他的功绩,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龙椅之上,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听着崔明远的陈词,眼神却死死盯着严世蕃和赵文华呈上的“罪证”——那污秽的布条、那狰狞的咒偶、那泣血的邪眼图!尤其是那布条上暗红的污渍和咒偶上刺目的霜白发丝,如同毒刺,狠狠扎进他本就因“灾异”而惊惧不安的心!
他仿佛又看到了江南那遮天蔽日的黑雾,看到了奏章中描述的尸骨无存!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崔明远所有的辩解,在他眼中都成了妖邪的狡辩!所有的功绩,都成了掩盖妖祸的伪装!
“够了!”皇帝猛地一拍龙案!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崔明远!你还在狡辩?!”
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严世蕃呈上的咒偶,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颤抖:“那……那白发!那妖女!柳府那个……那个银发的妖女!她……她与你是什么关系?!说——!!!”
这一声质问,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引爆了金殿上所有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