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地!
柳含烟那张苍白、冷漠、带着冰雾般疏离的侧脸,如同从幽暗水底浮出的鬼魅,清晰地、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眼前!
不是想象!不是回忆!而是如同被强行投射在她视网膜上般真实!
那张脸在虚空中静静悬浮。霜雪般的银发垂落,琉璃色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唇角抿成一个倔强而漠然的弧度。没有任何表情,却比任何刻薄的话语更让柳如烟感到一种被彻底无视、被彻底隔绝的巨大羞辱!
“啊——!”柳如烟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仿佛被那张脸狠狠刺痛了眼睛!她猛地抬手捂住双眼,身体因强烈的憎恶而剧烈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她?!这个怪物!这个灾星!凭什么!凭什么她还能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凭什么她像块肮脏的石头一样杵在那里,却吸引了父亲(尽管诡异)的“特殊关注”(赐下玉佩)?!自己才是柳府唯一的大小姐!自己拥有美貌、财富、地位!她柳含烟有什么?!只有一头惹人厌的妖发和一块邪门的破玉!
恨意!
如同被点燃的野火,又如同疯狂滋生的毒藤,瞬间席卷了柳如烟的整个灵魂!这恨意如此纯粹,如此暴烈,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念头!她恨柳含烟的存在!恨她那双冷漠的眼睛!恨她身上所有的一切!恨不能将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连渣滓都不剩!
这股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体内奔涌,烧得她浑身滚烫,血液仿佛都在沸腾!她需要宣泄!需要毁灭!
她猛地转身,扑向那张紫檀木嵌螺钿的梳妆台!
梳妆台上,一面打磨得光可鉴人的菱花铜镜,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样——因暴怒和恨意而扭曲的、近乎狰狞的脸庞!
柳如烟一把抓起妆台上用来裁剪纸笺、修剪花枝的锋利小银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却更刺激了她毁灭的欲望!
就在她拿起剪刀的瞬间!
铜镜之中,她那双因极致的恨意而瞪得滚圆的杏眼深处——瞳孔的幽暗最深处——竟毫无征兆地、极其诡异地闪过一抹幽蓝的寒光!
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但那色泽,冰冷、死寂、带着禁锢万物的森然意志,赫然与那寒潭锁链虚影散发出的光芒同出一源!
柳如烟对此毫无所觉。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镜中自己那张扭曲的脸,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盘踞在她意识里的、柳含烟那张冷漠的侧脸所占据!
毁灭她!撕碎她!让她消失!
一个疯狂而清晰的念头,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柳如烟的目光,猛地锁定在梳妆台角落,一个用来插针的、用素色锦缎缝制的小布偶上!那是她幼时女红练习的玩物,此刻,那布偶朴素的面容,在她此刻被恨意和幽蓝寒光扭曲的视野里,竟诡异地重叠上了柳含烟那苍白冷漠的轮廓!
就是她!
“去死吧——!”一声混合着极致恨意与疯狂、不似人声的尖啸,从柳如烟喉咙里迸发出来!
她高高扬起了手中那柄闪烁着寒光的银剪!眼中再无半分清明,只剩下被黑雾点燃的、毁灭一切的疯狂!锋利的剪刀尖,带着撕裂一切的戾气,朝着镜中那个“柳含烟”的影像,更朝着梳妆台上那个无辜的布偶,狠狠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