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剧痛与羁绊交织、心神激荡到顶点的瞬间!
崔明远一直拢在袖中的左手,指尖猛地触碰到袖袋深处那枚冰冷坚硬之物——那枚早已被龙魂之力冲破、表面荆棘纹路崩解、只剩下浑浊玉质本体的玉佩!
此刻,这枚沉寂了许久的玉佩,竟在袖中极其轻微地、却又异常清晰地颤抖了一下!
那颤抖极其短暂,如同垂死毒蛇的最后一记痉挛,冰冷而诡异!一股阴寒的悸动顺着指尖瞬间蔓延开,与心口烙印的灼痛和远方的朱砂牵引,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三角共鸣!
崔明远猛地攥紧了那枚玉佩!冰冷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寒潭锁链、国师使者…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公子!公子您怎么了?”阿福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崔明远猛地回神!寒塘对岸,那双琉璃色的眼眸似乎因他剧烈的反应而更加困惑,微微蹙起了眉头。她似乎想再看清些,但崔明远已猛地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咳嗽和翻涌的气血,声音嘶哑道:“走!即刻进城!”
他几乎是狼狈地、带着一种落荒而逃的仓皇,钻回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寒塘鹤影,也隔绝了那双隔着水雾、带着纯净茫然的琉璃眼眸。
马车碾过湿滑的石板路,迅速驶离。
车厢内,崔明远靠在冰冷的厢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他摊开左手掌心,那枚浑浊的玉佩安静地躺着,青黑色的玉质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污血,唯有玉质深处,几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断裂荆棘纹路,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宿命。
暮色四合,将白日里温婉的江南彻底浸染成一片流淌的墨色。白日里的烟雨初歇,空气里浮动着水汽蒸腾后特有的湿润微腥,混杂着沿岸水榭楼台间飘来的脂粉甜香与酒气,形成一种粘稠而暧昧的夜息。
秦淮河上,千灯竞放。
一艘巨大的双层画舫,如同浮动的宫殿,静静泊在河心。舫身通体彩绘,雕梁画栋,此刻被无数琉璃宫灯映照得金碧辉煌,倒映在暗沉如墨的河水中,揉碎了满河的金波。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婉转,从舫内飘出,与河面上其他画舫传来的笙歌笑语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张巨大而虚幻的繁华罗网。
舫内正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江南布政使、按察使等一应高官显贵,连同本地几位名动天下的富绅巨贾,济济一堂。珍馐美馔流水般端上镶金嵌玉的紫檀木桌案,侍女身着轻纱,如穿花蝴蝶般轻盈侍奉。空气中弥漫着陈年佳酿的醇厚酒香、名贵熏香的馥郁气息,以及一种心照不宣的阿谀与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