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营帐内,血腥气被浓烈的艾草苦味勉强压制。溪霞躺在临时铺设的毡毯上,白发刺目地铺散,脸色灰败如旧絮。老军医颤抖的手指搭在她腕脉,许久,颓然摇头:“脉象枯涸如古井,精元溃散……将军,她怕是……油尽灯枯了。”
李云炽立在阴影里,玄甲覆霜。案上摊着北境舆图,蛮族盘踞的“黑骨峡”被朱砂狠狠圈出,那里正是尸瘟源头——蛮族大祭司炼尸之地。
“尸瘟蔓延,三营尽墨,再拖下去……”副将声音嘶哑,指关节捏得发白。
死寂中,李云炽的目光落在溪霞枯槁的脸上,又缓缓移至自己右手——玄铁护手上那淡金纹路在昏暗光线下隐隐流转。昨夜幻象中金蛟剐鳞的剧痛、百花仙子托露接泪的悲悯、霞光奔涌的炙热……交织成焚心的网。
他忽然动了。拔出腰间短匕,寒光一闪,刃锋划过左腕!
“将军!”众将骇然惊呼。
暗红血珠滚落案上青瓷碗。李云炽却未停,匕首转向昏迷的溪霞,锋尖抵住她苍白腕脉。动作微顿,目光扫过她枯草般的白发,终是手腕一沉。
一线纤细的金色血丝,缓慢渗出。
金血与暗红在碗中相遇,却未相融!金血如活物盘绕,将暗红逼至碗壁,竟凝成一道诡异的分界!李云炽端起碗,将碗中血一饮而尽!
轰! 滚烫洪流炸裂脏腑!两股血脉在体内疯狂冲撞!龙血暴烈如岩浆,霞血温煦如春泉,经脉仿佛要被撕碎!剧痛让他眼前发黑,玄甲下肌肉贲张!幻象再次翻涌——斩龙台锁链洞穿逆鳞!剧痛中,却有一缕九天霞光如丝如缕,缠绕住淌血的伤口……
“呃啊——!”他低吼一声,单膝跪地,指骨深深抠入案几木纹!汗如浆涌,面甲下渗出鲜血。
不知多久,风暴渐息。李云炽喘息着抬头,眸底赤金异芒一闪而逝。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枯竭的经脉中流淌,沉雄而燥热,带着龙血的蛮横与霞光的生机。
“取本将令箭!”他声音沙哑如砺铁,却带着斩金断玉的决绝,“调玄甲重骑!明日寅时,随我踏平黑骨峡!”
他目光扫过昏迷的溪霞,白发如雪落寒潭:“你既以命饲我玄甲……本将,便以这身龙血,为你劈一条生路!”
青瓷碗底残留着蜿蜒的血痕,暗红与金丝如同两条搏杀的毒蟒,在冰冷瓷壁上凝固成诡异的图腾。主营帐内死寂无声,唯有李云炽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风箱,在凝固的血腥气中撕扯。玄铁甲叶下的肌肉仍在不受控地痉挛,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被龙血与霞光反复撕裂的经脉,剧痛如跗骨之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