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真士像是终于按捺不住,或者说,他全部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放在澪的“精灵”身份上。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许墨,语气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急切和探究,直接问出了盘踞在他心头最大的疑问:
“许墨哥!”真士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紧绷,“那……那位银发黑裙的少女呢?她……她也是……精灵吗?”
他问出“精灵”这个词时,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和莫名的期待。
许墨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真士。
他沉默了一秒,才平静地点头:“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真士眼中的光芒瞬间又亮了起来,那份急切更加明显,甚至向前微微倾身:
“那……她去哪里了?刚才明明还在的!我……我还没跟她……”
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激动,连忙找补,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合理:
“……我还没跟她道谢呢!”
“道谢?”许墨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微妙,带着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玩味。
他慢悠悠地放下咖啡杯,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背,好整以暇地看着真士,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哦?道什么谢?你跟她……似乎没什么交集吧?”
他刻意加重了“她”字。
许墨这带着审视意味的反问,像一根针,精准地戳破了真士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
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明显的红晕,眼神开始不受控制地躲闪,手指也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喉咙有些发干:
“呃……这个……就是……就是上次空间震……我被压在水泥板
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更充分。
“我……我迷迷糊糊的……好像看到过……看到过她!对!就是她!她当时看起来很……很着急的样子!肯定……肯定是她和你一起救了我!没错!所以……所以我想当面跟她道个谢!救命之恩啊!”
这番解释,听起来逻辑似乎勉强通顺,但那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的慌乱和脸颊上可疑的红晕,在许墨和澪眼中,简直如同黑夜里的明灯般显眼。
真那和遥子也同时转过头,两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真士脸上,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继而促狭无比的表情。
“哦——!!!”遥子第一个拉长了语调,故意发出夸张的、充满戏谑意味的声音,挤眉弄眼地看着真士,“原来如此啊——真士哥!道谢啊——!”
真那也忍不住抿着嘴笑,用手肘轻轻捅了捅身边的遥子,眼神里全是“看吧我就知道”的了然。
真士被她们俩这揶揄的目光看得更加窘迫,脸更红了,梗着脖子,试图维持最后的镇定和“正当性”:
“当……当然了!救命之恩,道谢不是应该的吗?你们……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澪看着真士那副急于辩解又掩饰不住心思的样子,又瞥了一眼身边许墨那似笑非笑、仿佛洞悉一切的表情。
一丝极淡、极快的笑意从她清澈的蓝眸中飞快掠过。
她轻轻咳了一声,用一种认真的语气,好心提醒道:“真士,其实……你只需要向墨道谢就可以了。”
她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那个“银发少女”就是许墨本人,你对着正主道谢就行了。
然而,此刻内心被那个惊鸿一瞥的银发身影完全占据、正陷入一种微妙而混乱的青春期悸动中的崇宫真士,哪里听得懂澪这含蓄又直白的暗示?
他完全误解了澪的意思,以为澪是说那位“银发精灵”是许墨的同伴或者下属,许墨可以代为转达谢意。
“啊!对!对!许墨哥!”真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将充满感激的目光转向许墨,神情变得无比郑重。
他站起身,对着许墨就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语气诚恳无比:“谢谢你!还有……请务必替我转告那位……那位银发的精灵小姐!非常感谢她当时的援手!如果……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当面好好报答她!”
许墨:“……”
看着眼前这个对着自己深深鞠躬、言辞恳切地感谢“另一个自己”救命之恩的少年,许墨只觉得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直冲天灵盖,眼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抬起手,有些无力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是该笑还是该叹气。
这误会……好像有点大,而且似乎正朝着一个他完全没预料到的、相当麻烦的方向发展。
还不等许墨想好该怎么开口解释(或者干脆不解释)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局面,一旁急于打破这诡异气氛的遥子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哎呀哎呀!道谢什么的以后再说啦!”她动作麻利地将一直抱在怀里的那个印着精致和风花纹的甜品盒子“啪”地一声放在了客厅中央的茶几上。
盖子被她一把掀开,露出了里面排列整齐、个个饱满圆润、点缀着翠绿抹茶粉和饱满红豆粒的大福。
诱人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
“当当当当!看!”遥子双手叉腰,脸上重新洋溢起活泼的笑容,带着点小得意,试图驱散刚才那挥之不去的震撼和此刻微妙的尴尬。
“这可是我跟真那排了快两个小时的队才抢到的超级限定品!本来想送到咖啡厅去的,结果看你们没开业,就直接杀到家里来啦!快尝尝!超级好吃的!”
她热情地招呼着,仿佛刚才玄关的惊魂一幕从未发生过。
真那也立刻附和:“对对对!许墨哥,澪小姐,你们快尝尝!真的超难买的!排队的队伍长得吓死人!哥哥也快来!”
她还不忘招呼还保持着鞠躬姿势、略显尴尬的真士。
澪的目光立刻被那精致诱人的点心吸引了。
她好奇地拿起一个放在掌心端详了一下,然后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软糯弹牙的糯米外皮,包裹着细腻微苦的抹茶奶油和香甜绵密的红豆沙,冰凉的口感混合着丰富的层次在舌尖化开,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嗯!好吃!”澪毫不吝啬地给出了赞美。
紧接着,在真那、遥子以及真士三人的注视下,澪做出了一个极其自然的动作——她将自己咬过一口、留下小小月牙形缺口的大福,无比自然地递到了身边许墨的嘴边。
“墨,你也尝尝。”
她的声音温软,带着分享的喜悦和亲昵。
许墨正被真士那番“郑重道谢”弄得有些无语,看到递到嘴边的点心,也没多想,下意识地就着澪的手,低头顺嘴就把那剩下的大半个大福一口吃了下去。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天经地义。
“唔……确实不错。”许墨咀嚼着,随口评价道。
然而,这在他们两人之间再平常不过的亲密互动,落在对面三个“观众”眼里,效果不亚于又投下了一颗炸弹!
“哇哦——!!!”
“呜哇——!!!”
“呃!”
遥子、真那的惊呼声和真士短促的抽气声几乎同时响起。
三双眼睛瞬间瞪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许墨和澪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促狭和“果然如此”的兴奋。
遥子更是夸张地捂住了嘴,眼睛弯成了月牙,揶揄的目光在许墨和澪之间来回扫视:
“啧啧啧!许墨哥!澪小姐!你们……你们这也太……太不把我们当外人了吧?”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脸上写满了“我懂我懂”的暧昧笑容。
真那也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许墨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个“间接接吻”的举动在旁人看来意味着什么。
他动作微微一僵,随即无奈地瞥了一眼身边正小口啜着红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耳根微微泛红的澪。
他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目光扫过对面三个表情各异的家伙。
尤其是那个还沉浸在“银发精灵”幻梦中、此刻又目睹了他和澪亲密而显得有些神情复杂的真士。
许墨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额角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好像……一不小心,在真士心里埋下了一个相当麻烦的误会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