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眼眸像初融的雪水,清澈见底,里面盛满了纯粹的关心,没有嘲笑,没有戏谑,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善意。
“七罪小姐…这个…消食片。”四糸乃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指了指药片,“吃了…会舒服一点…温水送服…”
说完,她似乎又觉得自己多事,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手又抱紧了怀里的四糸奈。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七罪那颗被愤怒和挫败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
在经历了被追杀、被羞辱、被“奴役”、噎得半死又撑得要命的混乱一天后,这杯温水和两颗小小的药片,以及那双盛满纯粹关心的蓝眼睛,像一道微弱却无比温暖的光,穿透了所有阴霾。
她呆呆地看着四糸乃,又看看那两颗白色的药片,喉咙有些发紧,鼻尖莫名地酸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股让七罪瞬间汗毛倒竖的熟悉气息。
许墨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帝王级”的用餐服务,踱步到了她的椅子后面。
七罪身体一僵,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许墨微微俯下身,那张英俊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可恶”的脸凑近了些,嘴角勾起一个在七罪看来极其“贱兮兮”、充满了资本主义吸血鬼气息的笑容。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那带着戏谑的磁性嗓音却清晰地钻进七罪的耳朵里:
“啧啧,战斗力不行啊。”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七罪面前那堆狼藉的餐盘和她鼓胀的小肚子。
“本来呢,看在你今天擦桌子擦得还算卖力,端盘子也没摔坏,咱们那两顿饭的债,算是两清了。”
七罪听到“两清”两个字,黯淡的眼底刚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小火苗。
许墨话锋猛地一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但是——!”
这个“但是”如同丧钟敲响。七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你看看你今晚这顿‘复仇盛宴’,”许墨用手指点了点桌上那堆空盘子和残骸。
“顶级雪花牛肉,特制奶油松饼塔,精选炸鸡块、焦糖布丁、水果挞、慕斯蛋糕、泡芙……哦,还有那杯救了你小命的温水。”
他如数家珍,语气轻松得像在念菜单,“这些,可都是真金白银,成本不菲啊。”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七罪脸上血色迅速褪去、变得惨白的过程,然后才慢悠悠地、清晰地吐出那句让七罪彻底崩溃的话:
“这顿晚饭的钱,你好像还没付呢?你又欠债了哦。”
噗——!!!
七罪嘴里含着的、正准备咽下去压惊的那口水,在听到“你又欠债了”五个字的瞬间,如同高压水枪般,完全不受控制地、结结实实地喷了出去!
“咳!咳咳咳咳——!!!”
这一次不是噎住,纯粹是被许墨这无耻至极的言论给惊骇到、气到灵魂出窍!
温热的液体呈扇面状激射而出,精准地覆盖了正前方毫无防备的四糸乃!
四糸乃“呀”地一声轻呼,整个人都懵了。温热的水珠挂在她细软的水蓝色头发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有白皙的小脸蛋上,怀里无辜的四糸奈也被波及,绒毛被打湿了一小片。
她像只被淋湿的小兔子,呆呆地站在原地,大眼睛里瞬间弥漫起委屈的水雾,小手无措地抓着湿漉漉的玩偶,看起来可怜极了。
“你…你…你!!!” 七罪呛咳得撕心裂肺,小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才顺过气,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哆嗦着指向一脸无辜的许墨,翠绿的眼睛里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混合着刚才喷水导致的剧烈咳嗽和窒息感,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混…混蛋!我跟你拼了——!!!” 七罪绷不住了,小拳头攥得死紧,眼看就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指甲挠花许墨那张可恶的脸。
就在这火山爆发的临界点,许墨脸上的戏谑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
他站直身体,深邃的黑眸注视着暴跳如雷的七罪,声音沉静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瞬间压过了七罪的咆哮:
“所以,要不要考虑留下来?”
“哈?!” 七罪的怒吼戛然而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住了脖子。
她扑到一半的动作硬生生僵在半空,小拳头还举着,翠绿的眼眸里怒火未熄,却混杂了浓浓的惊愕和茫然,仿佛没听懂这句突如其来的话。
许墨无视她定格的可笑姿势,目光平静地扫过餐厅里或好奇、或偷笑、或平静看着这一幕的众人——琴里、十香、狂三、四糸乃(正委屈地擦着脸)、折纸、万由里、美九、二亚、夕弦、耶俱矢、真那,还有安静看着他的士织。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安静下来的餐厅里:
“留在这个咖啡厅,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许墨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彻底呆滞的七罪身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温和的笃定:
“管吃,管住。之前的债,一笔勾销。以后,也没有‘债’这种东西了。如何?”
轰——!!!
这句话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精准地劈在了七罪的心湖中央!
所有的愤怒、委屈、羞恼、挫败感,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冲击和……难以置信!
留下来?成为…一份子?家?管吃管住?没有债了?
这几个词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盘旋、碰撞。她设想过无数种许墨继续压榨她、戏弄她的方式,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邀请?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惊喜和强烈羞赧的热流,“腾”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上七罪的天灵盖!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无比,仿佛被丢进了熔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的声音响得她自己都觉得震耳欲聋。
他…他这是在邀请我?是在…在挽留我吗?像邀请四糸乃、十香她们那样?不是打工还债的苦力,而是…“家人”?
这个认知让七罪的大脑彻底宕机。她看着许墨那双此刻显得格外深邃认真的眼睛,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发烫。
几秒钟死一般的寂静后。
“笨——蛋——!!!”
一声带着委屈、羞愤的尖叫猛地从七罪喉咙里爆发出来。她整张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连小巧的耳垂和纤细的脖颈都染上了诱人的绯色。
“这种事……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啊!你这个超级无敌大笨蛋!!!”
那声音里,哪里还有半分真正的愤怒?分明只剩下了被戳中心事后、无处遁形的、甜腻腻的羞恼。